01

我叫张明月，今年48岁，一家人在北京郊区的小村子里住了大半辈子。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养母李秀芝从我三岁起就把我带在身边，对我倾注了所有的爱。养母说，我是她从福利院抱回来的，我亲生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养母一辈子没结婚，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一辈子救死扶伤，村里人都敬她三分。

我22岁大学毕业那年，本打算在城里找工作，养母突然打来电话，说她生病了，医生说最多还能活五年，我当即决定放弃进城的工作机会，留在村里照顾她。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养母把我拉扯大，现在轮到我来报答她了。

我的未婚夫王春烨听说我要留在村里照顾养母，二话不说就跟我分了手。家里人劝他："明月会照顾阿姨几年就进城，你就等等呗。"

他摇头说："我不想等，也等不起。"

就这样，我的青春和爱情，都留在了那个小村庄。

02

养母的病情比医生预计的要稳定得多。

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养母靠着吃药和定期检查，居然一直撑了下来。她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我也不放心离开，就一直在村里守着她。

期间，我在村里小学当了老师，也有人介绍对象，但都因为要照顾养母而作罢。村里人都夸我孝顺，说我是养母的福气。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26年。我已经48岁了，头上也有了白发。养母今年快80岁，身体越来越差，前段时间住进了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这次恐怕很难挺过去了。

那天晚上，养母握着我的手，虚弱地说："明月啊，妈对不起你。"

我赶紧说："妈，您别这么说。您把我拉扯大，我照顾您是应该的。"

养母摇摇头，眼里含着泪："不，妈有个秘密，一直没敢告诉你。"

03

那一晚，养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真相。

原来，我并非福利院的孤儿。我的亲生父母都健在，就住在省城。

48年前，我父母带着三岁的我回老家探亲。一天，我在村口玩耍时走丢了。养母当时正好路过，看到了独自啼哭的我。

她原本想送我回家，但走着走着，竟然起了据为己有的念头。

养母没有结婚，一直渴望有个孩子。她把我带到远房亲戚家，藏了起来，等我和她熟悉了，开始叫她“妈妈”了，她才带我回家，和村里人撒谎说我是她从福利院领养的。为了让谎言更可信，她甚至伪造了收养证明。

而我的亲生父母，找了整整一年，最终带着绝望回了省城。

之后她一直不敢让我去城里，所以我大学毕业那年，知道我要去城里找工作，她就故意装病把我叫回来，后来也是时不时装病把我留在她身边。直到老了，这一次，她是真的病了。

听到这里，我浑身发冷，手脚发麻。

"你的亲生父母，现在还健在。"养母颤抖着说，"你还有一个弟弟，今年45岁了。"

04

两天后，养母去世了。

我像行尸走肉一样办完了丧事，然后坐在空荡荡的老房子里，不知如何是好。

48年啊，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我既恨养母的自私，又无法否认她对我的爱。她把我抚养长大，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善良与坚强。她为村里人治病，从不收穷人的钱，把所有积蓄都留给了我。

可她毁了我的人生，让我失去了与亲生父母相处的机会，让我错过了正常的婚姻与家庭。

我开始偷偷打听我亲生父母的消息。通过村里老人的回忆和一些蛛丝马迹，我终于查到了他们的名字和大致住址。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去见他们一面。

05

省城的高楼大厦让我眼花缭乱。

按照地址，我来到了一栋豪华别墅前。门口保安拦住我，问我找谁。

我说出了父亲的名字——陈国强。

保安上下打量我，怀疑地问："你找陈总有什么事？"

我哽咽着说："我……我是他女儿。"

保安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但还是打了内线电话。

片刻后，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匆匆从别墅里走出来。他穿着家居服，看上去很儒雅，但眼神里透着警惕。

"你说你是我女儿？"他皱着眉问。

我点点头，把养母临终告诉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我发现他的表情变了，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然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的女儿……真的是你吗？"他的声音哽咽了。

06

那天，我见到了我的亲生母亲和弟弟。

母亲已经76岁了，看到我时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她抱着我哭了整整一个小时，反复说着："囡囡，我的囡囡回来了。"

原来，他们找了我整整三年，几乎跑遍了全省的每一个角落。母亲因此得了抑郁症，一度要靠药物维持生活。

弟弟比我小三岁，是在我"失踪"后出生的。他从小就知道有我这么个姐姐，家里甚至每年都会在我生日那天买蛋糕，希望我能平安长大。

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庭，我既感动又痛苦。48年啊，我们失去了多少本该一起度过的时光。

父亲拉着我的手，说："明月，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我们失去你48年，不想再失去一天了。"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情。

07

回到村里，我开始收拾养母的遗物。

在她的床底下，我发现了一个小木箱。里面除了一些老照片，还有一本日记。

翻开日记，我看到了养母这些年来的内心挣扎：

"明月今天上小学了，看着她穿着新校服的样子，我心里既高兴又愧疚。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已经没有勇气把她还回去了。"

"明月大学毕业了，我知道我该告诉她真相，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我太自私了，我舍不得。"

"撒的谎越多，我越不敢告诉明月真相，我怕她恨我，所以只能一错到底，想方设法把她留在身边……"

“是报应吧，我真的得了很严重的病，走之前，我要把真相告诉明月。”

读着这些文字，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原来，养母并非没有良知，她只是太爱我，爱到了自私的地步。

我想起她临终前那句"妈对不起你"，心里五味杂陈。

08

一个月后，我做了个决定。

我卖掉了村里的老房子，搬到了省城，但没有住进父母的别墅，而是在附近租了套小公寓。

白天，我去父母家陪他们聊天，听他们讲我"失踪"后的家庭故事；晚上，我一个人静静地回忆与养母共度的时光。

弟弟很通情达理，经常来我的小公寓坐坐，帮我适应城市生活。他有个幸福的家庭，两个可爱的孩子，常常吵着要"姑姑"去他家做客。

我开始在城里一所小学教书，继续着我的教师生涯。

09

如今，两年过去了。

我50岁了，依然住在那个小公寓里，但每周都会去父母家吃饭，陪他们看电视，听他们讲年轻时的故事。

我们之间的隔阂在慢慢消融，就像冰川在阳光下融化，缓慢但确定。

前段时间，我回了趟村子，去看养母的坟。我带了她最爱的菊花，在坟前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妈，我不恨你了。"我轻声说，"你给了我爱，也给了我伤害。但人生本就如此，没有完美无缺的爱。"

回城的路上，我看到路边有个小女孩在哭，一位老奶奶正在安慰她。那一刻，我突然泪如雨下。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有些缘分，注定要走一段弯路才能相遇；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才能愈合。

昨天，我最终答应搬回了父母家。父亲笑得像个孩子，母亲则一直拉着我的手，仿佛怕我再次消失。

人这一生啊，有时候不是非要分清对错，而是你得懂得——有些过去，无法改变；有些现在，值得珍惜；有些未来，正在等待。

我不再纠结于那个"如果"——如果养母当初把我送回家，我的人生会怎样。

我只知道，我有幸体会了两种不同的亲情：一个自私却深沉，一个漫长却执着。

而这，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