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陈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90年夏天，江南桃花镇青山村又迎来了一个闷热潮湿的早晨。
我叫陈建国，今年十八岁，是村里出了名的穷光蛋家的儿子。这不，刚刚高考落榜，我爹就病倒在床，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
那天早上，我妈趁着天还没亮透，偷偷摸摸地从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装进衣兜就往镇上跑。我装作没看见，心里却难受得要命。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村里人都说我是个废物，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可他们哪里知道，我爹生病那阵子，我连书都看不进去。每天晚上趴在桌子上，眼睛是睁着的，可脑子里全是我爹躺在床上咳嗽的样子。
“建国啊，你咋还在家里瘫着？”隔壁王婶端着个破盆子，冲着我家院子喊道，“李老伯家果园正缺人手呢，一天十块钱，你去不去？”
我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爹，他冲我使了个眼色。这哪还用考虑？我赶紧点点头：“去！这就去！”
李老伯的果园在青山脚下，种了十来亩水果。我背着家里那个破旧的竹篓，踩着露珠往山上走。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要不是因为揣着一肚子愁，这倒也是个赏心悦目的晨光。
山路崎岖，我走得气喘吁吁。正要歇口气，忽然听见前面有说话声。
“李伯，今年的水蜜桃长得真好啊！”
这声音。。。。。。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是她！
转过一个弯，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苏小凤，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也是我暗恋了三年的班花。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碎花裙，站在果树下，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罩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小凤啊，你瘦了不少。”李老伯一边摘桃子一边说。
我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他们。可是苏小凤已经发现了我：“咦？建国？你怎么在这儿？”
我尴尬地抬起头，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来打工。”
“哦。。。。。。”她似乎也有些难为情，低下了头。
李老伯看看我，又看看她，笑眯眯地说：“建国啊，来得正好。你去给小凤挑几个最甜的桃子。”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苏小凤家也不容易。她爹去年出车祸走了，留下她和两个弟妹。她本来学习成绩很好，可为了养家，高考都没去考，直接去了镇上的食品厂打工。
我默默地挑了几个最大最红的桃子，放进她的篮子里。
“多少钱？”她问。
“两块。”李老伯说。
“可是这么多。。。。。。”
“两块就两块，我老李说话算数。”
苏小凤掏出两块钱，递给李老伯。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建国，你。。。。。。保重。”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路的转弯处，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那个曾经在教室里笑靥如花的女孩，现在也和我一样，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建国，发什么呆呢？赶紧干活！”李老伯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干活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总是想着苏小凤刚才的样子。她比高中时候瘦了，脸上也不像从前那样红润了。想着想着，我的眼睛就有些发酸。在我们这个穷山沟里，像她这样的好女孩，本该飞出去，去过更好的生活。
日头渐渐升高，果园里热得像蒸笼一样。我摘了一个桃子，想偷偷吃一口解渴，却被李老伯看见了。
“渴了？来，喝口水。”李老伯递给我一个搪瓷缸子，“你小子倒是实在，这大热天也不偷懒。”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缸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你和小凤是同学？”李老伯突然问道。
我差点被水呛到：“嗯，高中同学。”
“她家的事，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谁不知道呢？苏小凤她爹是跑长途运输的，去年大雨天开车翻进了山沟里。从那以后，苏小凤就扛起了整个家。镇上的人都说，这苏家姐弟几个真可怜，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每天天不亮就去食品厂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她啊，本来成绩多好。”李老伯叹了口气，“要不是家里出事，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大学里念书了。”
我的心里一阵刺痛。是啊，她的成绩比我好多了，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前三名。记得有一次，我偷偷看她做题，她发现了，不但没生气，还主动教我解题方法。那时候的她，眼睛里总是闪着光，说起理想的时候，脸上都是憧憬。
“你小子，好好干。”李老伯拍拍我的肩膀，“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我使劲点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干活。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隔壁房间传来我爹的咳嗽声，我妈轻声细语地劝他喝药。月光从破窗户里照进来，我看着斑驳的墙壁，脑子里全是苏小凤。
突然，我坐了起来。
“娘，明天我去镇上，去夜市摆摊卖水果。”我对正在煎药的老娘说。
“啥？”我妈吓了一跳，“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李老伯说了，摘的水果可以给我一些，让我自己去卖。”
“那得多晚才能回来啊？”
“没事，我骑自行车，快着呢。”
我妈欲言又止，看了看我爹的房间，终于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就这样，我开始了双线作战。白天在果园干活，晚上就推着破自行车，驮着水果去镇上摆摊。刚开始的时候，连个摊位都没有，只能蹲在路边叫卖。有时候一晚上只能卖出去几个，可我也不觉得苦。
因为每次路过食品厂的时候，我都能远远地看见灯火通明的车间里，苏小凤忙碌的身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省吃俭用，把赚来的钱都攒着。李老伯看我勤快，经常多给我一些好水果。渐渐的，我在夜市有了自己的老主顾，生意也好了起来。
我爹的病情也稳定了些，虽然还要吃药，但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整夜整夜地咳嗽了。我妈说，这都是我的功劳，我却知道，这都是为了一个目标。
那天晚上，我照例去夜市摆摊。刚支好摊子，就看见苏小凤从食品厂方向走过来。她好像很疲惫，走路的样子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憔悴。
“小凤！”我鼓起勇气叫住她。
她回过头，愣了一下：“建国？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在摆摊。”我指指地上的水果，“你下班啊？”
她点点头，突然笑了：“没想到你还挺能干的。”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夸我。
“来，尝个桃子。”我赶紧挑了个最好的递给她。
她摆摆手：“不用了，我。。。。。。”
“我知道，你在准备复习。”我鼓起勇气说道。这是我从李老伯那里听说的，说她每天下班后还在偷偷看书，想明年再考一次。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建国，其实。。。。。。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成的。”她低声说，“家里两个弟弟还在上学，妹妹明年就要上初中了，我哪有那个条件。。。。。。”
“我帮你！”我脱口而出，“我，我可以帮你复读！”
苏小凤愣住了，抬头看着我。夜市的霓虹灯映在她的脸上，我看见她的眼角有泪光闪动。
“你？”她笑了，那种带着心酸的笑，“你自己家里都。。。。。。”
“我能行！”我握紧了拳头，“你看，我现在一个月能赚好几百了。再过些日子，我就跟李老伯承包一片果园，到时候。。。。。。”
“建国，”她打断了我，“你别闹了。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又酸又涨。是啊，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认命？为什么十八岁的我们，就要放弃所有的梦想？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李老伯。
“承包果园？”李老伯吃惊地看着我，“你小子想清楚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清楚了！”我坚定地说，“您就当帮帮我。”
李老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那片山坡上的果园，一年两千块，你要是能拿得出来，就给你承包。”
两千块！我心里一惊。这可是一笔巨款啊！可是想到苏小凤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我咬咬牙：“成交！”
回家的路上，我开始盘算。这些日子攒下的钱还不到五百，再去借遍所有的亲戚，也就一千出头。还差将近一千块。。。。。。
“唉，苦命的孩子。。。。。。”我听见隔壁王婶在跟人说话，“你是不知道，他爹的病越来越重了，前两天又咳血了。。。。。。”
我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是啊，爹的病还要钱，我怎么能。。。。。。“砰”的一声，我一拳打在了路边的大树上，指节渗出了血。
晚上，我又去镇上摆摊。这回我把摊位搬到了食品厂门口。果不其然，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看见苏小凤走了出来。
“小凤！”我冲她挥挥手。
她看见我，像是有些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我。。。。。。”我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她的手臂上有一大片红肿。
“这是怎么了？”我一下子着急起来。
“没事，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热水管了。”她想把手藏起来。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走，去医院！”
“别闹了，”她挣脱开，“一点小伤而已，回家擦点药酒就行了。”
“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吗？”我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留疤的！你还这么年轻。。。。。。”
“年轻？”她突然笑了，那种让人心疼的笑，“建国，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老了。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
我的心一阵绞痛。眼前这个才十八岁的姑娘，本该是最灿烂的年纪，却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送你回家吧。”我轻声说。
推着自行车，我们慢慢走在夜色中。路过一家小店的时候，我买了一瓶红花油。
“我来帮你擦药。”我说。
“不用。。。。。。”
“别废话，胳膊伸出来。”
在昏黄的路灯下，我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药。她的皮肤很白，烫伤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我的手有些发抖，生怕弄疼她。
“你的手。。。。。。”她突然说。
我这才发现，早上打树的地方还在流血。
“没事，这点伤算什么。”我嘿嘿一笑。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建国，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想让你继续念书，我想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我已经不敢做梦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我帮你做！”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先回家吧，好好准备，明年我一定送你去复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帮她圆梦！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加拼命地干活。白天在果园里干完活，晚上就去夜市摆摊，有时候一直卖到深夜。李老伯看我这么拼命，经常偷偷多给我一些好水果。
“建国啊，”有一天李老伯叫住我，“你到底为了啥？”
我憨憨地笑笑，没说话。
“是为了小凤？”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李老伯叹了口气：“难啊。。。。。。”
是啊，难。可我不怕难，我就怕看着她放弃梦想。每天晚上收摊的时候，我都会远远地看着食品厂的灯光，想象着她在里面忙碌的样子。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碰见她下班，我就借机多说几句话，偷偷塞给她几个水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的积蓄也在慢慢增加。可是就在这时候，天突然下起了连绵的大雨。
那天晚上，我正在夜市摆摊，突然听见有人喊：“建国！建国！”
是我妈。她衣服都湿透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爹，你爹又吐血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顾不上收摊，我跟着我妈往家里跑。雨下得很大，打在脸上生疼。我的心里一片慌乱，手里紧紧攥着这些日子攒下的钱。
到了家，我爹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嘴角还有血迹。
“得赶紧去医院啊！”我妈哭着说。
我二话不说，背起爹就往外跑。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在医院里，大夫说需要住院治疗，还要做手术。光是住院押金就要五百块。
我掏出口袋里的钱，一张一张地数着。这是我准备给苏小凤复读用的钱啊，可是现在。。。。。。
“小伙子，赶紧交钱吧，你爹等不及了。”护士在旁边催促。
我的手抖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钱上。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喊：“建国！”
我抬头一看，是苏小凤！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走廊里，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
“你。。。。。。你怎么来了？”我赶紧擦掉眼泪。
“我听说你爹病重，就赶过来了。”她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我的积蓄，你先用着。”
我愣住了：“不，不行。。。。。。”
“别废话！”她瞪了我一眼，“你爹等不及了！”
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在我拼命想要帮助她的时候，她也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我。
我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她略显憔悴却依然坚定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护士，我交钱！”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
手术很顺利，我爹保住了命。可是大夫说，后面还得继续治疗，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苏小凤在我旁边，默默地陪着我。
“建国，”她轻声说，“我知道你的心意。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攒钱，想帮我复读。”她继续说，“可是你看，老天爷都在跟我们开玩笑。”
我猛地抬起头：“不！我不信这个邪！你等着，等我爹的病好了，我一定。。。。。。”
“别说了，”她打断我，“你知道吗，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也许，我们这样的人，就不该有那么多梦想。活着，把日子过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胡说什么！”我急了，“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明明那么优秀，你。。。。。。”
“建国，”她看着我的眼睛，“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辈子，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一个声音：“小凤！小凤！”
是李老伯！他撑着把破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可算找到你们了！”
“李伯，您这是。。。。。。”
“建国，”李老伯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有心了。这段时间我都看在眼里。这样，那片果园，我不要你一次性付清，你先给我五百块，剩下的慢慢还。”
我愣住了：“可是。。。。。。”
“别可是了！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能让我闺女上大学。”李老伯的眼圈红了，“现在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就想着，不能再让好苗子荒废了。”
我看看李老伯，又看看苏小凤，突然明白了什么。
“小凤，”我转过身，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吗？”
她愣愣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很难，可是我想试一试。你去复读，我来养你。果园的活我能干，晚上我还可以摆摊。等你考上大学，等你有出息了，再来报答我和李伯，好不好？”
苏小凤的眼泪夺眶而出。
“傻丫头，哭什么？”李老伯笑着说，“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我老李这辈子就是看人准，建国这小子，靠得住！”
那天晚上，雨终于停了。我和苏小凤并肩站在医院的天台上，看着远处食品厂的灯光。
“建国，”她突然说，“你记得高中的时候，我借给你的那本《平凡的世界》吗？”
我点点头。那是孙少平和田晓霞的故事，是多少贫寒子弟的精神寄托。
“其实，”她笑了，眼睛里有光芒闪动，“我一直觉得，你比孙少平还要勇敢。”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那你愿意做我的晓霞吗？”我鼓起勇气问。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就像是坐上了一列火车，驶向未知的远方。我在果园里干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累得腰酸背痛也不喊苦。晚上继续去夜市摆摊，风里来雨里去。
苏小凤也不闲着，她跟食品厂请了辞，但每天还是去帮人干些零工。空闲的时候，就在家里看书。李老伯知道后，把自己闺女以前的教材都找了出来，送给了她。
日子虽然苦，可是我们的心里都亮堂堂的，因为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奋斗。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爹的病情也慢慢好转，能下地走动了。我妈说，这是老天爷开眼，看我们父子俩都这么拼命，总算给了条活路。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在果园里干活的时候，手都冻裂了。苏小凤心疼我，偷偷给我缝了双棉手套。可我舍不得戴，怕弄脏了，就揣在怀里，每天都要摸一摸。
腊月的时候，李老伯家的果园迎来了一场大丰收。他笑得合不拢嘴，说我这个徒弟教得值。趁着这个机会，我把承包果园的钱全都还清了。
“建国，”过年前夕，李老伯把我叫到家里，“你小子有出息。这是我这辈子最值的一笔买卖。”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都是李伯教得好。”
“教个屁！”李老伯笑骂道，“要不是看你小子这么拼命，我能这么帮你？对了，小凤的复习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我就来精神了：“可好了！我前两天还去镇上买了几本参考书给她。李伯，您是不知道，她学习有多用功。每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看书，晚上我收完摊回来，看见她房间的灯还亮着。。。。。。”
“行了行了，”李老伯打断我，“再让你说下去，天都亮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了嘴。
“建国啊，”李老伯正色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帮你们吗？”
我摇摇头。
“因为我看见了希望。”李老伯的眼睛有些湿润，“在你们身上，我看见了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就该有点闯劲，有点拼劲。不能像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认命。”
我的眼圈也红了。
“去吧，”李老伯拍拍我的肩膀，“好好干。等小凤考上大学，你李伯请全村人喝酒！”
我重重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听见李老伯在后面喊：“对了，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别推辞！”
那天晚上，我把压岁钱给了苏小凤，让她去买些复习资料。她却说：“建国，我想给你买双新鞋。你看你这双都破了，鞋底都要掉了。”
我赶紧把钱塞回她手里：“别闹了，你的学习要紧。等你考上大学了，我们啥都有了。”
她看着我，眼圈红红的：“建国，这一年真是苦了你了。。。。。。”
“有啥苦的？”我嘿嘿一笑，“能帮你圆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苏小凤的复习也到了最后冲刺阶段。我每天干完活，就坐在她窗外的树下，看着她伏案学习的身影。有时候她学累了，就趴在窗台上跟我说说话。
我们说着未来的梦想，说着将来的生活。月光洒在她的脸上，那么美，那么温柔。我想，这辈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她周全，让她过上好日子。
终于到了高考那天。我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去考场。路上，她靠在我背上，轻声说：“建国，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谢谢你。”
我的眼眶一热：“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一定能行！”
在考场门口，我想说点鼓励的话，可是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我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加油！”
那三天，我在考场外面等着。每次见她出来，都想问问考得怎么样，可又怕影响她的心情。就这样，高考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她突然说：“建国，你说，我们这样拼命，值得吗？”
我停下车，转过身看着她：“值不值得，不是别人说了算。只要是自己的选择，只要问心无愧，就值得。”
她扑进我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等成绩出来那天，我紧张得手都在抖。苏小凤倒是出奇地平静，她说：“建国，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不后悔。这一年，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年，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流了多少泪。。。。。。可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每一天都那么珍贵。
终于，成绩出来了。
“考上了！考上了！”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在村口的大路上狂奔，“苏小凤考上大学了！”
全村的人都出来看热闹。李老伯乐得合不拢嘴，真的请全村人喝了一顿酒。我爹我妈也高兴坏了，我妈偷偷告诉我：“建国啊，你这个媳妇找得好！”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苏小凤也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建国，”她轻声说，“等我毕业了，一定要报答你。”
我摆摆手：“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你好好念书，将来有出息了，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看着她撑着油纸伞，在月光下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我知道，这个单纯的山村女孩，将来一定会活成最好的样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了开学的日子。我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去火车站。路上，她靠在我背上，轻声说：“建国，等我。。。。。。”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使劲地点点头。
站台上，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她提着简单的行李，向我挥手告别。我站在原地，看着火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天际。
回村的路上，我仰头望着蓝天，眼睛有些发酸。这一年，我们付出了太多，可是换来的，是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回忆。
有人问我：值得吗？
我笑了。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那个充满无奈和艰辛的岁月里，我们年轻的心不曾认输，不曾放弃。我们用最单纯的心，走完了最艰难的路。这种付出，这份情谊，怎么会不值得？
现在，每当我站在果园里，看着满园的果树，听着知了在枝头鸣叫，我就会想起那个背着书包的倩影。不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大学校园里，她是否也会想起这个默默守护她的果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