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黄俊财（整理：白杨）

我叫黄俊财，1964年生人，出生在豫南平原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爹娘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靠种地维生。

家里兄弟姐妹五个，我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小时候，我家里特别穷，经常吃上顿愁下顿，饱餐一顿成了大多数人家的一种奢望。

记得有一回，我和伙伴们在大队书记家门口玩耍，快到晌午时，大队书记家蒸的白面膜出锅了，我趁人不注意，走进屋里，顺走两个白面膜。

我回到家里，将两个白面膜分成四半，递到弟弟妹妹手上。

“好吃吗？”看着弟弟妹妹吃的甜嘴巴舌，我小声地询问道。

“嗯，好吃，大哥，我还想吃。”

三弟第一个吃完的，他走到我跟前，还想再吃一个白面膜。

“你还想吃什么？”

父亲从外面走了进来，此时看到最小的妹妹还在吃着白面馍，他当即愣住了。

从年头到年尾，我家也吃不上两顿白面膜，父亲明白，妹妹手里的白面膜肯定是我偷来的，他们几个没有这个胆量。

父亲算是为我留够面子，把我喊出去以后，抬手打了我两个大耳光。

“说，白面膜从哪里弄来的？”

被父亲打了两个耳光，我感觉鼻子一阵发酸，我伸手触碰一下，才发现鼻子被父亲打出血了。

父亲看我不想认错，他开始用激将法。

“一个大小伙子，敢做就要敢当，逞了英雄就要承担后果。”

被父亲这么一说，我如实向他坦白了一切。

我家在村里可以说是最穷的一户人家，不过，我父亲腰板挺的特别直，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如今我偷了人家的白面膜，父亲领着我去大队书记家里道歉。

刚到大队书记家里，父亲让我主动开口，我不好意思道歉，杵在那里一声不吭。

“我让你来干嘛了。”父亲抬起大长腿，一脚把我踹趴在地上。

大队书记看我父亲这般较真，他赶紧拦在中间“黄大哥，你这是干嘛呀？他还是个孩子，不就是两个白面膜嘛，有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吗？”

大队书记把父亲推到一边，紧接着吩咐他屋里头的再捡几个白面膜，让父亲拿回去给孩子解解馋。

我从小到大，在村里经常给爹娘惹事生非，不是将人家的玻璃打碎，就是把人家的孩子打哭了。

当时，基本没有几个人敢招惹我，大家都知道我的脾气，让我吃了亏，我会想尽办法报复回来。

年龄小的时候，父亲对我拳打脚踢，还可以约束我一下，等到我大了以后，他无论怎么收拾我，都无济于事，我就像一个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

后来没办法，部队来我们老家这边征兵，父亲听这个消息以后，他赶紧替我报了名。

我家三代为农，底子清清白白，而且在农村长大，经常上窜下跳，体质也不错，在征兵体检时，我顺利通过了政审和体能测试。

我天天在家，爹娘嫌弃我给他们惹事，现在我要进入部队服役，他们却有点不舍得。

特别是我娘，在我入伍的前一天晚上，她整夜没睡，一直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哭哭啼啼，弄得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爹，娘，你们放心，我到了部队以后，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第二天早上，我穿上崭新的军装，临走的时候，在大门口跪下来给他们二老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头也不回走了。

当时，我之所以不回头，是害怕他们看到我哭泣的样子。

我没入伍之前，不服任何人的管教，不过到了部队这个大熔炉里，将我这个刺头磨平了棱角，从一个愣头青变成了一个坚毅果敢的战士，面对困难与挑战，绝对不会做逃兵。

能从军三年，是我人生最值得炫耀的一个辉煌时刻，在这里结交了很多战友，我们之间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在战场，愿意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从来不担心对方会背叛自己。

说实话，我当时特想一直留在部队里，只可惜自己文化水平低，服役期结束后，返回了老家。

1985年，离开部队那一天，我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瞬间泪眼婆娑了。

我们坐上绿色汽车，望着熟悉的战友站在原地，向我们这些退伍老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们都没能控制住情绪，忍不住落泪。

在火车站，我与这些战友一一告别，然后独自一个人坐上绿皮火车直奔老家的方向。

我当时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赶到了老家县城。

阔别三年的家乡，我回来了，看着这里熟悉的环境，内心却无味杂陈起来。

下了火车以后，我径直的朝出站口走去，这时候看到一个老人提着大包小裹，走路特别困难，我小跑几步来到他跟前，然后拎着他的行李往出站口走去。

这个老头穿着黑色的中山装，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城里人。

他告诉我，他坐着火车回老家探亲去了，没想到老家的乡亲们如此热情，在他临走的时候，送他很多家乡特产。

走到天桥的时候，我告诉老人一定要慢一点儿，我因为年轻，走在他前面，担心他摔倒，就一直守护在他旁边。

等到了出站口，我给老人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然后将行李放在上面。

“小伙子，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一声吗？有机会我去拜访你。”

“不用，不用，这只是我力所能及办到的事情。”

我说完这句话，向老人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跑远了。

我虽然已经退伍了，但军人的本色依旧在，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非常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也许是我的善良之举，没想到时隔一年以后，我再次遇到了这个老人。

那天我去县供销社买东西，在供销社门口碰到了那个老人。

“小伙子，你还认识我吗？”老人凑到我跟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我站在那里，仔细端详了十几秒钟，才把这个老人认出来。

我们也算是有缘分，第二次能在县城里要相遇，然后他非邀请我到附近的小酒馆里喝一杯。

我当时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坐大巴车回家还来得及，于是跟着老人去了酒馆。

到了酒馆，老人告诉我，他是一个退休的干部，然后他问了我的地址和名字，还有现在在干什么。

我苦笑一下，然后如实说了，说自从退伍以后，一直在老家种地。

老人只是哦了两声，等我回到家里第二天，家里来了一辆绿色吉普车，对方说是县化肥厂的，他们厂长特批一个名额，让我进入工厂上班。

在当时那个年代，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很难进入工厂当工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突然轮到我头上，诧异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的父母。

我在化肥厂上班了两个月，有一天车间的班长叫我去厂长办公室一趟，说有人要见我。

我小跑到厂长办公室，等我打开门，发现那位老人正坐在沙发上。

我在厂长办公室了解到，这位老人就是厂长的老父亲，前一天他老人家回到家里之后，和他儿子说了我的情况，于是让他儿子特事特办，把我招进化肥厂上班。

说真的，要不是有那位老人帮忙，我可能这辈子还待在农村，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种着庄稼地。

有时候我在想，遇到这样的贵人，真是我人生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