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行:老墨配舊紙,方能紙墨相發

美术人王唯行 2025-04-17 11:14:41

文/圖 王唯行

老墨陳紙,浸潤著時光的沈澱,落在素宣上總能泛出些溫潤氣韻。這種微妙差異於尋常觀者眼中,不過白紙黑墨罷了。須知辨材論質本是門手藝,須先識得墨錠年份,辨得檀皮厚薄,方能從那斑駁墨跡里讀出世事滄桑。然書畫者撫紙磨墨時,指尖觸及的不僅是物性,更是與往昔匠人隔空對話的趣味。

市井常見好紙者,總將年份久遠的珍藏束之高閣。譬如民國舊宣,既怕暴殄天物,又恐折損福澤,倒不如鎖在樟木箱里穩妥。明墨尤甚,研磨時散髮的龍麝香裹著前朝風露,這般造化機緣,怎捨得隨意消耗?倒是那些建國初年的舊物,既有歲月浸染的妥帖,又不至金貴得令人畏手,最宜鋪開作日常消遣。

曾見用清墨者,取乾隆年間墨錠在端硯上徐徐研磨,墨色如鴉羽泛紫光。這般奢侈用度,初時著實令人艷羨。轉念想來,古墨配新紙,恰似舊瓶裝新酒,終究少了些相映成趣的意韻。倒不如我那六十年代老墨在六十年代舊宣上瀟灑,雖不及前朝遺物貴重,卻在時歲上恰好般配。墨色滲入紙纖維的節奏,宛如故人重逢的絮語。

藏家總說器物貴古,卻常忘記物性本為實用。前日見友人展卷揮毫,竟取道光年箋紙寫打油詩,旁人皆嘆暴殄,他卻笑道:"箋紙造來原為傳情達意,若為惜物反失了本真,豈非本末倒置?"此言雖顯狂放,細想卻含至理。器物本無貴賤,端看用者如何自處。

寒捨存有些許六七十年代紅星宣,雖不及老紙名貴,倒是用得坦然。每裁尺方鋪於案,總覺與當年制紙匠人有了某種契約——他們造這紙時,不正是盼著後來者能物盡其用麼?老墨在硯中化開時,恍惚能見往昔匠人捶打墨團的剪影,陳墨舊紙的界限便在這氤氳水汽里模糊了。

忽憶起東坡居士當年用張遇墨,自謂"如小兒睛",今人若得古墨,恐要供在玻璃罩中。想來器物與人原是相互成全的關係,過猶不及的珍視,反讓死物成了活人的負累。倒不如學那山寺老僧,將前朝舊紙裁作經幡,任其沐風櫛雨重歸塵土,這般通達,方是真懂得物之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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