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邯郸有个叫周涵的小伙子，这辈子最难忘的就是父亲走的那年冬天。那天凌晨三点多，医院的走廊冷飕飕的，周涵握着父亲冰凉的手，看着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他抖着手给继母张玉兰打电话，电话那头麻将声哗啦啦响，张玉兰说她在帮邻居看孩子走不开，让周涵自己看着办。周涵气得把手机摔在墙上，屏幕碎得像蜘蛛网，就像这个家二十年来勉强维持的体面。

这事得从周涵十五岁那年说起。那年他娘跟外乡人跑了，爹在砖窑厂干装卸工，每天回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有天爹带回来个烫着卷发的女人，后头跟着个扎羊角辫的丫头。女人叫张玉兰，比爹小八岁，带着十三岁的闺女张月月。周涵记得那天晚上，爹破天荒买了半斤猪头肉，张玉兰往他碗里夹肉时，手指甲上的红指甲油蹭到了饭碗边。

往后的日子，爹像换了个人。天不亮就骑着三轮车去集市卖菜，中午赶回来给继母母女做饭。有回周涵看见爹在菜市场跟人讨价还价，为着两毛钱的白菜帮子跟摊主争得面红耳赤。晚上爹把皱巴巴的钞票交给张玉兰时，她总说："老周啊，月月学校要交资料费了。"周涵的球鞋底磨穿了，爹偷偷塞给他二十块钱："别让你阿姨知道。"

那年周涵结婚，爹把攒了半辈子的三万块钱拍在桌上。张玉兰当场摔了筷子："月月明年要考大学，这钱得留着！"最后还是爹半夜翻墙出去，把藏在老槐树下的存折挖出来。婚礼那天，张玉兰穿着大红袄子坐在主桌，笑得比新娘子还喜庆。

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后会闹到这步田地。去年冬天爹查出来心脏不好，张玉兰母女突然就搬去了城西出租屋。周涵带着爹跑医院做支架手术，护士问家属签字，张玉兰电话死活打不通。最寒心的是爹咽气那天，灵堂都搭好了，张玉兰托人捎来句话："死人晦气，我们娘俩就不去了。"

头七刚过，张玉兰就带着律师上门了。周涵正在收拾爹的遗物，从旧棉袄里摸出个铁皮盒子，里头装着泛黄的病历本和皱巴巴的遗嘱。张玉兰踩着高跟鞋进来，张嘴就要分房子。周涵把遗嘱拍在桌上，那纸上的字还是爹用毛笔写的，墨迹都沁到纸背了。

法院开审那天，张玉兰抹着眼泪说她和老周过了二十年苦日子。律师拿着房产证复印件，说这房子是老周婚内继承的，按法律得算夫妻共同财产。周涵这边律师不慌不忙，请上来两个见证人。一个是社区王主任，说老周立遗嘱那天神志清醒得很；另一个是街口修车的老李头，他指天发誓亲眼看着老周在每页纸上按了手印。

法官最后拍了板：房子确实是老周结婚后从老爹那儿继承的，按规矩张玉兰能分走一半。但老周立的那份打印遗嘱有效，他自己那半拉房子归儿子。周涵站在法院门口，看着张玉兰母女坐着出租车绝尘而去，手里攥着判决书，想起爹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儿啊，爹这辈子最对不住你......"

这事在街坊四邻传开后，茶馆里多了好些议论。有人说老周太傻，把辛苦钱都填了无底洞；也有人夸周涵仁义，没把继母赶尽杀绝。只有周涵自己知道，每次走过老房子，总觉得爹还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火星子一明一灭的，像是没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