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有个叫黄山波的老乡，家里有套祖上传下来的大房子，青砖灰瓦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两棵老核桃树，夏天时候树荫能把半个院子遮得严严实实。这房子总共有420多平米，正房七间带东西厢房，屋后还搭了间红砖垒的仓库，平时收着麦子玉米，墙角堆着十几口腌咸菜的老坛子。要说这房子值多少钱，黄山波心里也没数，就知道当年他爹带着三个堂兄弟，光打地基就忙活了整整一个夏天。

2018年春天，镇上突然来了通知，说要修条直通市里的快速路。施工队的测量员扛着三脚架在村里转悠，最后红油漆在黄山波家院墙上画了个大圆圈。拆迁办的人挨家挨户发宣传单，说是重点工程耽误不得，让大伙都配合着点。村里人起初都挺高兴，想着住上新楼房还能拿补偿款，直到看见补偿标准才炸了锅——砖混结构的房子每平米才补600块，算下来黄山波家420平的房子总共才30万出头。

那天晌午，黄山波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拆迁办的王主任带着两个小伙子又来了。王主任手里攥着计算器，嘴里噼里啪啦按着："老黄啊，你这正房347平按砖混结构算，仓库80平算砖木结构，加上院里的水泥地坪，总共三十万零八千..."话没说完，黄山波烟杆子往地上一磕："王主任，三十万在城里连个厕所都买不着！我这房梁用的都是老榆木，您看这房檐上的雕花，现在哪个工匠还能做出来？"

转眼到了麦收季节，村里开始闹腾起来。推土机轰隆隆开进村口，先拆了村头李寡妇家的二层小楼。黄山波天天守在自家院门口，眼见着左邻右舍的院墙接二连三倒下。最让他揪心的是村西头的老张家，头天晚上还在为补偿款和拆迁办吵架，第二天清早就发现自家窗户全被砸了，玻璃碴子撒了一院子。

2019年6月12号天还没亮透，黄山波被手机铃声吵醒。在外地打工的儿子火急火燎地说："爹，我刚听二狗说拆迁队往咱家去了！"等他骑着三轮车从菜地赶回来，远远就看见自家院门口停着三台挖掘机。四个穿迷彩服的小伙子架着他胳膊往外拖，他眼睁睁看着挖斗"咣当"一声捅穿了堂屋的山墙，房梁上扑簌簌掉下好些碎瓦片。等那帮人撤走时，院子里就剩半堵断墙孤零零立着，墙根下还压着他结婚时置办的老樟木箱子。

当天下午，黄山波手机"叮"的一声收到短信：拆迁补偿款30万到账了。他蹲在废墟堆里捡着碎砖头，突然摸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当年盖房时埋在地基里的铜钱，早就锈得看不清字迹了。七天后，黄山波揣着这枚铜钱进了省城的律师事务所，把拆迁办告上了法庭。

开庭那天，审判长问拆迁办为啥不申请法院强拆就动手。王主任在被告席上擦着汗："快速路是市里重点工程，工期实在耽误不起..."话没说完就被法官打断了："再着急也得按法律程序来！"最后法院判拆迁办赔13万6，说是黄山波自己拖着不签字也有责任。黄山波不服气又上诉，可二审法官说补偿标准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他家房子确实只值这个价。

如今快速路早就通车了，黄山波拿着总共43万6的补偿款，在镇上买了套80平的商品房。有次他坐公交车路过老宅原址，看见当年埋铜钱的地方立着个加油站。儿子劝他："算了吧爹，好歹咱还多拿了十几万。"黄山波摸着阳台栏杆上新刷的白漆，嘴里嘟囔着："当年院子里那口老井，夏天冰西瓜可凉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