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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唐文琴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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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某一天上午十点,我正在店里忙碌,哥哥打电话来,说父亲去地里挖沟,不小心跌了一跤,大腿骨摔断,让我赶紧回家。
我心里嗤笑,说:
爸摔断腿,怎么让我回家啊?不是应该去医院吗?
哥哥瞬间沉默,一会母亲声音响起:
小琴,你别说废话了,快点回来,你爸已经疼的受不了了。
我无奈挂断电话,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家中而去。
我很明白哥嫂与母亲的行为,他们这是等我送父亲去医院,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不用出钱。
这么多年来,我挣的这点钱,父母与哥嫂,经常以各种名目搜刮,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我也不傻,每次会多少出点,只要不欺人太甚,也不想跟娘家抓破脸皮。
不过对于这几个亲人,我怎么样也亲近不起来,非必要,我一般不会回家。
来到家门口,老远就听到父亲在大声呻吟。
我进屋,并没多少废话,吩咐哥嫂帮我把父亲弄进了出租车里。
来到县医院,哥嫂扶着父亲,我去挂号缴费办理各种手续……。
安排好父亲进去拍片,我累得一屁股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突然,我身子一震,我看到CT室的门一开,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出来,捏着几张纸目不斜视直往电梯口去。
我呼地站起,拔腿就追。
大哥急了,问:
你这是怎么了?要往哪里去?
我反应过来,吩咐道:
你们在门口等着爸,我去楼下一趟,马上就回。
说着,追着那个身影下了楼。
我尾随着他去了胃肠科。
看他进去了,我就静静的站在门外等。
此时我的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思维早已一片混乱。
原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枯槁无爱无恨,但看到这个身影,以往的种种都浮现于眼前:
心动,甜蜜,期待,不甘,屈辱,疑惑……。
各种情绪就像一根根针,刺得我钻心疼痛泪眼朦胧。
不知何时,我身边站立一个人,有声音遥遥传来:
文琴,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透过泪眼,我细细打量面前的这张脸,他仍然像年轻时候那般英俊帅气,只是显得更成熟稳重,看我的这双眼,一如从前的深情专注。
我听到自己喃喃问:
为什么?为什么?
他似乎秒懂我的意思,拉着我的手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02
坐下来的我们,陷入了沉默,千言万语,我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来他也一如我的心情,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我,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放开。
良久,他率先开口问:
文琴,你来医院干嘛?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问话瞬间把我拉回现实,我平复一下情绪道:
不是不是,是我爸摔断腿。
这时的我发现他脸色很苍白,人也比较消瘦,试探问:
你怎么也出现在医院?也是陪家人看病吗?
他苦笑:
不是,是我自己。
我一惊,立刻道:
你这是哪儿不好?要紧吗?
他眨巴着眼回答:
不要紧,你别担心,我只是胃有点不舒服。
我太了解他了,他只要一撒谎,人就会紧张,眼睛就会眨巴。
那么多年过去,他仍然是老样子。
我趁他不备,唰地把他手中的纸页抓到了手中,快速的翻动浏览,当看到腺状胃癌字样时,我惊呆了,脸色瞬间比他还白。
他看谎言被揭穿,期期艾艾道:
你别这样,我不会有事的。
我再也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为什么突然跟我分手?你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吗?
他握住我的手突然用力,漆黑的大眼盯着我,刚想说什么,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一看是我哥的电话,我挂断,开口道:
把你的手机给我。
他乖乖照办,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我拿过,迅速拨打了我的号码,然后又递给了他。
我说:
我先去忙,忙好了咱们再聊。
他无奈一笑:
好久不见,你倒是变化不少,雷厉风行的。
我瞪他一眼:
经过那么多事,不变的是圣人。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噔噔噔跑向了二楼。

03
拍好片看了医生,安排好父亲睡在床上,哥嫂借口忙,一起回了家。
闹闹哄哄一下午,我这才有时间梳理起纷乱的情绪。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初春的夜,冰凉而宁静,偶尔会传来几声虫鸣。
眼前浮现出他孤零零一人过来看病的身影,我不禁纳闷,他的家人呢?他父母呢?他老婆呢?他大姐呢?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拿出手机发信息问:睡了吗?
他秒回:没有。
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他回复:在老家。
我继续问:怎么就你一人来医院?你家里人呢?干嘛不陪着你?
此话一出,对方沉默,良久,他回:
我父母都生病走了,我姐忙,日子过得也不如意,所以,我没惊动她。
这个回复让我心里一痛,挣扎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她呢?她为啥不来呢?
这次又是一阵沉默,我耐心等着,等到我快要睡着时,屏幕上打来几行字:
我一直没有结婚,我无法忘记你,哪怕你这样狠心对我,我也做不到我们五年的感情清零。
他的回复惊的我一下子跳起来老高,好家伙,他自己辜负我,反而怪我狠心?
我想立刻骂他一顿,但是我转念一想,不对,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
时间过去近二十年,他没必要哄骗我什么,更没必要推卸责任。
想到这儿,我拨通了他的电话,我说:
我要见你,我有要紧话要问你。
他好听的声音传来:好,你定时间,我也有话要问你。
第二天,等我父亲的手术做完,安排母亲陪伴他后,我约了石国辉小公园见面。
由于一肚子的话要问,两人并排坐在石凳上,倒是没有一点疏离感,好像彼此根本没有分开二十年。
随着聊天的深入,以前的迷惑与想当然,一点一点解开与粉碎。
原来,那封分手信根本不是石国辉写的,而是他父母为了让他死心,请人模仿了他的笔迹。
当时我被关在家里出不来,他在学校收不到我的回信,急的吃不下睡不着。
一放寒假,他箭一般的飞回了家,行李一扔下,就去我家找我。
可我家里人说我没回来,他又傻乎乎跑去了我打工的地方找。
同事告诉他,我早就回了家,他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

04
等到他再回家,他父母开始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跟我断了联系,说我根本配不上他。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了挽救我们的爱情,他跟他父母闹,三天两头跑到我家来找,即使我大哥打他,他也没退缩。
可是,我被关着出不来,我喊他他也听不见,他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见不到我,他失魂落魄,回家跟他父母闹,恨他们追到我家骂我骂我父母。
为了反抗,他不吃不喝,一连绝食了三天。
他父母看着自己的儿子像中了邪一样醒不过来,又气又恨又心疼。
后来他的奸猾姐夫想了一个绝主意,找人模仿了他的笔迹,写了那封分手信。
那时候的我太年轻,没把人心想的太坏,主要还是那笔迹,模仿的太像了。
悲痛欲绝下,我就这么胡乱嫁了人。
我嫁人那天,他还没回学校。
没有我的消息,他哪里还有心情读书?
请了病假在家休息的他,第一时间得到了我嫁人的消息。
自然的,这是他父母飞跑着回来告诉他的。
可他不信,他认为我不是那样的人。
为了证实,他跑到了我们村,跑到了我家门口,却真的看到我穿着红呢子大衣,顶着一头短发,钻进了卡车里。
在一阵鞭炮声中,他失魂落魄回到家,失魂落魄倒在了床上。
这下子他真病了,整整病了三个月,之后,才回到学校里。
自那以后,他几乎没回来过。
他恨他的父母,恨我的父母,更恨我的薄情寡义贪图享受。
大学毕业后,他去了别的城市做了一名中学老师。
逢年过节,他顶多寄点钱回来。
他父母求他,他推说工作忙。
他父母让他恋爱结婚,他说碰不到合心意的。
这话倒是真的。
他并没有想为我守节,他也想结婚生子过上正常生活。
可奇怪的是,跟别的姑娘相处,他总会想到我,总会拿她们跟我比较。
他说,那几个姑娘,的确也是俗不可耐,才见面几次,就问他有没有房子。
他没有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试问,一个农村家庭出来的孩子,在大城市里,就凭着那点工资,怎么可能买得起房子?
一拖再拖,逐渐的岁数就大了,他也死心了,别人也死心了。
他父母不死心,他们不甘心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娶不到老婆,他们拼命为儿子做媒,想让他早点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可是,令人恼火的是,有城镇户口的看不上他们的儿子,农村户口的倒是有很多想嫁,可他们能要吗?
那是那刻,这对老人才后悔自己当初拆散我与他是多么不理智的事!
郁郁寡欢中,两位老人先后得病去世。
听完石国辉的长长叙说,我百感交集,禁不住掩面痛哭。
当他听到我匆匆嫁人是因为那封分手信时,气得语无伦次道:
你干嘛不信我啊?你干嘛不等等我啊?你要是有点耐心,也不至于嫁给那种人,受那么多的苦。
看他这般痛心疾首,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认为,这是我们逃不开的劫。
说来也奇怪,或许是爱的太深,伤的太深,恨得太深,虽然我们两家是邻村,虽然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同学,可我们就像约好了一样,刻意不去打听对方的消息。
他做的更绝,断绝了一切与同学的来往,他说:
你结婚了,我心死了,我恨不得重新换一个世界生活,恨不得忘记一切的痛。
我理解他的心,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可如今误会解除,新的问题摆放在面前,我们以后怎么办?他的病怎么办?
好不容易再相遇,我不想再错过。
于是,我主动问:
你的病你打算咋弄?
他苦笑:
能咋弄啊?活一天是一天,这日子我也受够了。
我说:
这病又不是不好医治,况且你发现得早,才是初期,如果做手术,完全可以治愈的。
他听不进去,就是一根筋的说顺其自然。
看着他的面如死灰,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说:
你不能就这么走,你欠了我太多,你必须偿还。
你知道你父母当初的行为伤我多深吗?你要代替他们赎罪。
他又一声苦笑:
我这种破身体,还怎么赎罪啊?只能等来生了。
我呸了他一声:
谁要你来生偿还?我就要你的今生陪伴,你想逃也逃不了。
你不就是没钱吗?可我有啊。
我知道你父母看病花光了你的积蓄,如果你真心想偿还,就先去看病。
他听我这么一说,惊讶的看着我,问我:
你不恨我?不恨我的父母?就我这种破身体,你还想跟我共度余生?
我点点头,真诚说:
所有的事情不能怪你,都是造化弄人,我怎么样也忘不了,我们三年的高中时光,你一直默默守在我身后的情景。
我父母不喜欢我,我哥哥也欺负我,我嫁人后,经常被家暴,我这辈子,只有跟你在一起的那五年,是我最幸福快乐的五年。
所以,余生,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只有这样,我的人生才完美。
听到这儿,他的眼里,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接着,缓缓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也紧紧抱住了我。
二十年的隔阂与怨恨,借着这一抱,完全消失,柔情蜜意又重新回来。
听说我要出钱替石国辉看病,我父母与哥嫂疯了一样找到我开骂,我冷静道:
怎么的?我要你们拿一分钱了吗?我的钱我自己做主,你们有什么权利管?
大哥气急败坏:
你就这么一个侄儿,他马上就要上大学,你不管他谁管他?
等以后他大学毕业出来,我们哪里有钱替他在城里买房子?
我哥如此嘴脸,我父母不但不阻止,还认为他说的对。
我再也忍不住,冷冷道:
从今天起,这个家,我永远不会再回来。
话说完,不顾父母哥嫂的四重骂,我快步走出了村子。
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石国辉去北京做了手术,术后恢复的很好。
我怕他太辛苦,干脆让他辞去了工作,回到我的小县城生活。
一年后,我们结了婚。
由于心情舒畅,生活幸福,他的身体越来越健康。
闲不住的他,干脆在中学边上开了一个培训机构。
由于他教学经验丰富,对学生家长负责,名声越来越好,生源滚雪球一般源源不断。
他的文笔也不错,因缘际会下,他接触了网络,开始了网文的创作,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了书,吸引了一大批的读者粉丝。
令人惊讶的是,被前夫家判断为不能生育的我,在四十二岁那年,生下了儿子糖糖。
自此,我过上了比蜜糖还甜的生活。
人生过去一大半,石国辉对我,一如当初一般温柔体贴默默守护,每次他看向我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清澈和专一,不带一点杂质。
他总说,他的一生,碰到我是他的幸运。
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呢?
如果没有他,我哪里来这般完美的人生?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