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我这样的条件，真的能找到工作吗？”我坐在一家西式快餐店里，盯着面前早已凉透的咖啡，有气无力地问坐在对面的苏小茹。

她正忙着刷手机，听到我这么说，抬起头来白了我一眼，“陈子默，你能不能别整天愁眉苦脸的？看看你现在这样，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谁敢用你啊！”

我苦笑了一下，没接她的话。这半个月来，我的生活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乱了套。先是公司突然裁员，设计部门一下子走了一半的人，我也在其中。紧接着，我妈又查出了重病住院，动手术需要十几万。

房贷、医药费、生活费，这些数字在我脑子里盘旋，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喂，你听我说话没有？”苏小茹敲了敲桌子。

“啊？你说什么？”我回过神来。

“我说，要不要去酒吧兼职？就是我经常去的那家‘蓝调’，环境不错，客人也都是高档次的。”苏小茹眨了眨眼睛，“说不定还能碰上个富婆，解决你的经济危机呢！”

“去酒吧？”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我又不会调酒。”

“傻瓜，谁让你调酒了？就是端端盘子，陪客人聊聊天。”她压低声音，“那里经常有富婆来消遣，看上你这种小奶狗的很多的。”

我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现在是什么人？失业人士？啃老族？还是准备去跳楼的负债人？”苏小茹毫不客气地怼了回来，“你要是不想办法，你妈妈的手术费哪来？”

这句话正戳中了我的痛处。我妈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再拖下去情况会更糟。想到这里，我攥紧了拳头，“行，我去！”

“这才对嘛！”苏小茹满意地点点头，拿出手机给酒吧老板王姐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晚上，我就站在了“蓝调”酒吧门口。这是一家藏在写字楼里的高档会所，装修很有格调，水晶吊灯在头顶闪烁，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王姐是个气质干练的女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目光如炬地打量了我一番，“小伙子，长得倒是周正，就是气色差了点。去换衣服吧，今天先试试手。”

她递给我一套燕尾服，我换好后站在镜子前，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那个总是穿着格子衫、蓬头垢面的设计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酒吧侍应生。

“记住，客人要什么你就端什么，有人找你搭话就礼貌应对，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王姐叮嘱道。

我点点头，开始了我的第一个夜班。起初还有些紧张，但端着盘子来来回回几趟后，也就慢慢适应了。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

她穿着一件香槟色的真丝连衣裙，踩着细高跟，款款走进包间。光是那份优雅的气质，就让人移不开眼。我端着酒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跟她打了个照面。

那一瞬间，我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位先生，”她朝我招了招手，“能麻烦你帮我开一瓶轩尼诗？”

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我依言给她开了酒，想转身离开，却被她叫住了。

“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我有些犹豫，但想起王姐说的“客人要求要尽量满足”，就轻轻坐在了她对面。

包间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她轻轻摇晃着高脚杯，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我身上，“你看起来不像是做这行的人。”

“确实不是，”我如实回答，“临时来打工的。”

“缺钱？”她问得直接。

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是啊，家里人生病了，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她点点头，忽然说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些问题，你愿意接受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每个月给你五万零花钱，替你还清房贷，承担你母亲的医疗费。”她放下酒杯，直视着我的眼睛，“作为交换，你要陪我。”

我浑身一震，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这种事情，我在电视剧里见过，在朋友的八卦里听过，却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见我发愣，轻笑了一声，“不用现在答复我，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机械地接过名片，上面烫金的字体写着：“林氏集团 总裁 林玉婷”。

那天晚上回家，我一夜未眠。我把自己蜷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张名片，整整想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一早，我去医院看我妈，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和病房里挂着的点滴，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小默啊，”我妈虚弱地拉着我的手，“你最近是不是很累？瘦了好多。”

我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妈，我这不是忙着找工作嘛。您安心养病，别的事都不用操心。”

从医院出来，我给林玉婷发了短信。很快，她约我在一家高档餐厅见面。

推开包间的门那一刻，我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她穿着一袭米色套装，坐在落地窗前，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优雅的轮廓。

可就在我坐下的瞬间，她忽然笑了，那笑容莫名地眼熟。还没等我细想，她就开口了：

“小默，十五年了，你还记得幼儿园的林老师吗？”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我头上。我猛地抬头，仔细端详她的脸，记忆的碎片突然涌现：教室里温柔的笑容，午休时轻轻拍着我后背的手，放学后等着我妈来接的身影。。。。。。

“林。。。。。。林老师？”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她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泪光，“那时候你才十岁，每天放学都等到最晚。你妈妈要打两份工，经常来不及接你，都是我陪着你，给你讲故事。。。。。。”

我的眼前浮现出那些往事：下着大雨的傍晚，林老师撑着伞送我回家；我发烧的那天，林老师背着我去医务室；包饺子的那个冬天，林老师偷偷多给我包了一份。。。。。。

“后来，我突然被调离了幼儿园，连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关注你的成长。看着你考上大学，找到工作，我都替你高兴。”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感觉眼眶发热。

“你知道吗？那年我被调走，是因为园长发现我给你和其他几个家境困难的孩子额外付了营养餐的钱。”她苦笑了一下，“他们说我这样做有失公平。”

“这些年，我开了公司，做得还不错。前几天在酒吧看到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顿了顿，“得知你的困境，我就想帮你。但我怕你不肯接受，所以才用了那种方式。。。。。。”

泪水终于从我眼眶里滚落下来。十五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坍缩，曾经那个温柔的林老师，现在就坐在我面前。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抹了抹眼泪，哑声问道。

“还不错。”她笑了笑，“创业的路很艰难，但我熬过来了。现在公司发展得不错，我也想为曾经帮助过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服务员送来了菜，我才发现点的都是我小时候爱吃的：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水晶虾饺。。。。。。

“你还记得这些？”我有些惊讶。

“当然记得，”她眼里闪着光，“你这个小馋猫，每次我带零食来，你都第一个跑过来。”

我们边吃边聊，回忆着那些温暖的往事。她说这些年一直在关注我，知道我学习努力，也知道我工作认真。现在公司正好缺个设计总监，问我愿不愿意去试试。

“这。。。。。。”我有些犹豫，“我的能力。。。。。。”

“我看过你的作品集，很有想法。”她认真地说，“而且，我相信你。”

就这样，在这个春天的午后，我的人生轨迹被改变了。不是因为包养，而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师生情谊。

第二天，我去了林氏集团。这是一栋30层的写字楼，大厅里人来人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前台小姐见我报出名字，立刻恭敬地说：“陈先生，林总已经在等您了。”

设计部在15楼，明亮的落地窗，整洁的工作台，墙上挂满了获奖作品。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心跳加速。

“大家好，这是我们新来的设计总监陈子默。”林玉婷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就像十五年前在教室里一样，“他虽然年轻，但很有才华，希望大家能和他好好合作。”

我忐忑地向团队做了自我介绍。说实话，我担心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毕竟我是空降的，还这么年轻。但出乎意料的是，大家都很友善。

“陈总监，我们正在做一个新地标的方案，您要不要看看？”一个戴眼镜的女孩递过来一叠图纸。

我认真翻看着，慢慢沉浸在工作中。这就是我热爱的事业，那些线条、色彩、空间，都让我感到熟悉和兴奋。

午饭时间，林玉婷请整个团队去了楼下的餐厅。她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跟大家说起我小时候的事。

“你们知道吗？小默小时候特别可爱，画画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特别认真。”她笑着说，“有一次，他画了一幅画送给我，上面是一个小女孩牵着老师的手。。。。。。”

同事们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愉快。我这才明白，林玉婷是在用她的方式，帮我融入团队。

下班后，她开车送我去医院看妈妈。路上，她说：“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妈妈下周就可以做手术。房贷的事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我说：“林老师，这太。。。。。。”

“叫我玉婷姐吧，”她打断我，“别觉得不好意思。当年你妈妈那么辛苦，我没能帮上什么忙。现在我有这个能力了，就当还个人情。”

到了医院，我妈躺在床上，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见到林玉婷，她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来：“这不是小默幼儿园的林老师吗？”

“阿姨，好久不见。”林玉婷坐到床边，拉着我妈的手嘘寒问暖。

我站在窗边，看着她们聊天。夕阳的余晖洒进来，镀在两人身上，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林玉婷的带领下，我们接了几个大项目，我的设计能力得到了充分发挥。妈妈的手术也很成功，她恢复得不错，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但我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一天下班后，我鼓起勇气问林玉婷：“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是你以前的学生吗？”

她停下手中的工作，认真地看着我：“不只是因为这个。小默，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看着很多孩子长大。有的成了医生，有的当了老师，还有的开了公司。但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为什么？”

“因为你像极了年轻时的我，”她说，“不服输，爱钻研，遇到困难从不轻言放弃。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品格。这就够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生命中的贵人。

一年后的春天，我们公司的设计方案在国际大赛上获奖了。看着巨大的展板前林玉婷欣慰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了那个雨天。

那天下午开会时，我正在汇报新项目的进度，忽然接到医院的电话。我妈因为天气变化，有些不舒服，让我过去一趟。

我刚要请假，林玉婷已经拿起了车钥匙：“我送你去。”

路上下起了大雨，雨刷器快速摆动着，发出“哗哗”的声响。我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忽然说：“林老师，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那天在酒吧，你为什么要用包养的方式来帮我？”

车子稳稳地停在红灯前。林玉婷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我怕你不接受。你从小就要强，我知道直接帮你，你一定会拒绝。”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笑了，“别人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这关系不单纯。但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些情感是超越世俗眼光的。就像当年，我不顾园长的反对，偷偷给你们付营养餐的钱；就像现在，我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要帮你重新站起来。”

我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

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雨水顺着玻璃流下，就像我内心翻涌的情感。

“其实，”她继续说，“我这些年一直有个心愿。我没结婚，也没有孩子。看着曾经教过的孩子们长大成人，我就把这份爱分给了你们。特别是你，小默，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到了医院，我妈已经好多了。看到林玉婷，她拉着她的手说：“玉婷啊，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们母子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姨，您别这么说。”林玉婷递过去一个保温杯，“这是我熬的汤，您喝点暖暖身子。”

那一刻，我看到了这世界上最温暖的画面：我的母亲和我的老师，两个用不同方式爱我的女人，在病房里相视而笑。

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公司越做越大。我的设计作品获得了多个奖项，团队也在不断壮大。每次取得成绩，林玉婷总是第一个给我加油鼓劲的人。

有时下班后，我们会一起去看看我妈，或者约几个老同学聚会。她总是像十五年前一样，默默地照顾着每个人的需求，细心地关注着每个人的生活。

去年冬天，我们办了一场特别的聚会。当年幼儿园里那些接受过她帮助的孩子，现在都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们凑钱给她买了一条项链，上面刻着：“永远的林老师，我们永远的港湾。”

她戴上项链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今年春节，我和妈妈去她家吃年夜饭。她亲手包的饺子，馅料还是记得我爱吃的三鲜馅。

守岁的时候，我问她：“林老师，你后悔当年的选择吗？”

她摇摇头，看着窗外绽放的烟花，轻声说：“人这一生，遇到值得珍惜的人，就要好好珍惜。我很庆幸，当年在幼儿园遇到了你们，也很感激，这么多年后还能再次相遇。”

窗外的烟花越来越绚丽，照亮了她平静的侧脸。我忽然明白，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情感，它超越了世俗的眼光，超越了简单的利益关系，那就是最纯粹的爱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