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县城,雨天总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我叫周建国,是县纺织厂的机修工,每月48元的工资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这天,我的岳母王桂芝来了,她从颠簸的拖拉机上下来,步履蹒跚,脸色苍白。我赶紧上前扶住她,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岳母说想来城里和我们一起住,她独自一人住在农村老宅,风湿病越来越严重,生活不便。可是,我们只有40平米的小房子,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个半旧的沙发几乎就是全部家当。
妻子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却也让我措手不及。“王桂芝,你咋想着来我们家住啊?你有儿子,干啥不找他们去?别想来我家白吃住!”李芳尖锐的声音,像把刀子划破了雨天的宁静。
岳母解释说大哥家住房更拥挤,小弟住集体宿舍,实在没地方安置她。可李芳不为所动,她紧紧攥着抹布,语气强硬:“那也轮不到我家!我们工资才几十块,哪养得起人?”
我像个局外人,沉默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我理解岳母的难处,也明白妻子的顾虑,我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岳母蜷缩在我们的旧沙发上,夜里,我听见她压抑的咳嗽声和轻轻的抽泣声,我的心像被石头压着一样沉重。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送她去汽车站。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我想起了远在老家的母亲,同样的孤独,同样的不易。
送走岳母,我心里更加烦闷,李芳却轻松了许多。“送走我妈还不高兴啊?”她笑着问我。我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想着岳母在车上是否安好。
一个月后,厂里传出分房的消息,50平米的新房,带阳台,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李芳为此奔波,甚至给管事的张科长送了糖块。可是,几天后,她失落地回来,说分房优先照顾有50岁以上老人同住的家庭。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岳母,如果她能来,我们就能分到新房了。可是,看着李芳阴沉的脸色,我又把话咽了回去。命运弄人,就在这时,车间的老马告诉我,岳母摔伤了,生活更加困难。
第二天,我瞒着李芳回了趟老家。岳母的房子比我想象中还要破败,漏雨的屋顶,潮湿的墙壁,冷掉的稀饭……我心里一阵酸楚,二话不说,开始帮她修缮房屋。我在村里住了三天,临走时,看着岳母依依不舍的眼神,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接她来城里。
回到县城,李芳已经知道了我去看望岳母的事情,她很生气,怪我自作主张。但我将岳母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后,她的态度开始软化。我握着她的手,真切地说:“你妈养大了你,如今有困难,做女儿的不能不管。我妈也是,我一直亏欠她。”
李芳沉默了,她看着窗外,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或许是触动了她内心深处对母亲的牵挂,也或许是意识到了我的决心,第二天,她主动提出,去找张科长说说,把岳母的情况也算上,争取分到新房。
厂领导张科长来家访时,看到我们狭小的住房,又了解了岳母的情况,表示会考虑。之后,李芳的态度彻底转变了,她不再反对岳母来家里住,甚至开始期待和母亲一起生活。
我们最终分到了新房。春节前,我和李芳一起把岳母接到了城里。新房虽然只有50平米,但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巨大的幸福。岳母很高兴,她主动承担家务,很快适应了城市生活。我们的家因为多了一份理解和包容,变得更加和睦。
看着妻子和岳母在灯光下说说笑笑,我的心里充满了温暖。这次的选择,我是否做对了呢?我想,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