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学的副校长专诚接见我，一见他和悦中透出得意的神气，我就发觉，他是受校长指派接见咱的。

这张脸代表唯分是图的意志，成天表演着愤怒或喜悦，批评或赞扬。我读懂他的神气，因为我二诊考得好，为他们争了脸。

当他开口说“今天是为了表扬你……”我立刻清楚，他是针对一诊考得差，受到校长猛烈批斗的事，委婉表达歉意的。

咱校长有个特点，一向只批评人，却从不道歉，所以这位下僚接见我。

不过，聆听表扬，我沉默着。他瞧我的表情分明认为，我是怀着感激听他的表扬——哪懂我的沉默？

他跟校长一样，认为批评和表扬都价值千金，批评获得凌辱的快乐，表扬是放巨债！

他肯定二诊成绩，把考试的种种数据严肃地说了一通——其实成绩分析册已发给咱，咱都清楚那些令人骄傲的数据。

看我望着天花板，他有点不高兴地总结：“上次批评你，是激励你；今天表扬你，也希望你不要骄傲，再接再厉：都是对事不对人，要理解领导的良苦用心！”

我注视他，轻轻说：“讲完了吗？……对于我这种怪物，批评也好，批斗也罢；肯定也好，表扬也罢，都不起丝毫作用……”

他打断我：“怎么这样呢，你这人？”

我不紧不忙说下去：“请不要打断我！——对于别人，也许批评和表扬有点效果；对于我，毫无意义，因为无法抵达我的境界！上次某人批斗我，在全校大会上，以为能震慑我的气焰，哪料到，我当场离开会场，不是拒绝接受，而是不屑于听，因为没有必要……”

他又打断我：“就批评不得你？你是什么人？”已有些盛气凌人。

我冷静超然地说：“请不要打断我！——你放心，你的表扬咱也不需要，既不会因此骄傲，更不会对上次的批斗稍有安慰。”

他终于发作：“这就怪了，批评不得，也表扬不得！你是什么玩意儿？！”

我缓缓站起，也很不客气：“这就怪了，只要手中有了权柄——且不说是怎么捞到的，就认定比咱们都能干呢？就有了肆意批评和表扬的权力，而且一定要凌驾于咱们头顶，挥舞权柄，糟蹋咱们，过足官瘾！”

“呵！你倒像校长了，要教训咱呢！”

“你怎么就不明白，咱们是根据品德而不是权力，来决定态度的！老实说，对投机贪婪的坏家伙，咱们根本不当成官，就当不存在，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呢？咱评上正高，境界也与正高相当，怎么会为了批评或表扬而工作呢？这不也是对咱的辱没？咱是为家长教书，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还摆出个校长的模样，正儿八经地接见咱，要来恩赐表扬，想要弥补一下上次当全校的面对咱的批斗——门儿都没有！你们算是什么玩意儿？！”

“呵！正高！也拿正高摆架子？！就凭这，你就不配正高！”

“你也评个正高试试？就像咱当不了官，你也一样当不了正高！什么玩意儿？！”

说完，我径直转身走向门，森严而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

听着喝斥，心头很受用，不改变从容的步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