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与寒门将》作者:橙与白

冰悦谈小说 2024-02-24 18:36:38

《世家女与寒门将》

作者:橙与白

简介:

苏宜家是世家出身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德容言功更是上乘。

韩至是随新帝打下江山的大将军,出身寒门。

就是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被一道圣旨绑在了一起。

婚后,

她总是嫌弃他粗鲁邋遢,他嫌她事儿太多。

她嫌他不知打点上下关系,他嫌她太过汲汲营营。

她嫌他对表妹太好,他嫌她心中有个表哥。

两个人成亲五年,吵了三年,冷战两年,终于看不惯彼此,闹到御前去和离。

一觉醒来,她回到了新婚的当晚。

两人刚洞房结束。

他看着她娇美的模样,想着她即便有心上人,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她卯足了劲儿,一脚把他踢下床。

他异常愤怒。

好,很好,他一会儿就把她那个表哥打一顿!

精彩节选:

明正五年,立冬时节,花木零落,蛰虫休眠。

头顶不知何时聚起滚滚乌云,厚重低沉,为冬日添了几分萧索和寒冷。

紧闭的沉重朱色宫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一位貌美的年轻妇人从里面缓步而出,厚厚的夹袄和襦裙难以遮掩她姣好的身形,举手投足间尽显林下风致,又有几分婀娜。此刻她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如林间小鹿一般雀跃。

在她身后数步之处跟着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男子身形颀长,肩宽厚实,胸膛健硕,剑眉星目,皮肤黝黑,身着厚重的黑色铠甲,腰间挂着一把利剑。他站在貌美妇人的身后,将刮向妇人的寒风牢牢挡住。

此刻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脸上的那一道疤显得有几分狰狞,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比今日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二人出了宫门,双双停下脚步,相视一眼。

妇人对男子莞尔一笑,艳若桃李,仿若为冬日添了几分颜色。只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觉得如坠冰窟:“韩至,后会无期,往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有人干涉你了。”

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眉头略微皱了一下。

“我与你说过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宜家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哪样?”

韩至这次没有说话。

看着韩至的反应苏宜家脸上的笑消失殆尽,道:“韩至,你一向如此,从不与我解释,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最烦你这副模样了。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时,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的车夫朝着这边走来,笑着道:“恭喜苏大姑娘得偿所愿,大少爷已经命我们等候多时了。”

苏宜家看向来人,她认出来这是林家表哥的奴仆。她没再理会韩至,转身欲上林家的马车。只是刚上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那一只手掌大得惊人,将她牢牢锁住。

苏宜家看向韩至,眼神中蓄满怒意。

韩至同样有怒气,质问:“你的车驾呢,为何要上林家的马车?你是不是要去找你那表哥?”

苏宜家嗤笑一声,提高了一丝声量:“关你何事?你既不与我解释你的事情,也别管我的事。”

闻言,跟在身侧送他们出来的内侍抬头看了她一眼,守在宫门口的两名护卫眼神也往这边瞥了一下。

见众人如此反应,苏宜家羞愧不已,脸上流露出来嘲讽的神色。

她是苏家的嫡女,京城中贵女的典范,一言一行皆是众人楷模。婚后不过短短数载,竟变得如泼妇一般,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叫嚷逼问,将那些圣贤书和闺阁礼记都忘得一干二净。

瞧着苏宜家脸上讥讽的神色,韩至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他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

苏宜家:“韩至,你别忘了皇上已经同意了你我二人和离,等我明日将和离书送到你手中,以后咱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韩至垂了眸,不知在想什么。

苏宜家趁机一把甩开了韩至,另一只手拍了拍刚刚被韩至触碰过的地方,一脸嫌弃的模样,仿佛韩至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你我既已和离,往后嫁娶随意。”

这种讥讽、嫌弃的眼神韩至再熟悉不过了,她一向瞧不上他的,从成亲的第一日起就瞧不起他。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要嫌弃,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而他最讨厌她这种眼神。

他本欲解释,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若对方心中已认定他有错,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门亲事从头到尾就是错的。

他放她自由。

他自嘲一笑,忍住心中酸涩,道:“好!”

瞧着他又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苏宜家忍无可忍,冷笑一声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韩至立在原地看了片刻,直至马车消失不见,转身上了马,朝着皇宫的西面扬长而去。

一左一右,驶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也即将驶向不同的人生。

马车上,苏宜家接过婢女桃红手中的手炉抱在手中取暖,微微暖和一会儿后,她靠在了身后的迎枕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和韩至的亲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

她这一生也都像是个笑话。

大凌国原是被四姓世家把持,分别是周、林、苏、秦。

她出身世家,是有着数百年历史,历经三朝不倒的苏家。父亲苏国公官拜户部尚书。大凌国重文轻武,苏家在整个大凌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世家。

身为苏家的嫡长女,她从一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她身份尊贵,京城中的贵女多半要看她脸色行事。

长大后和同是世家的林家长子林青淮定了亲,准备到了适婚的年纪便成亲。然而,成德末年的那一场兵变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成德末年,先帝多病,太子年幼体弱,朝政被左相和武大将军把持着。

先帝不得不求助于世家,许诺许多好处,只求他们将左相和武大将军正法,辅佐太子登基。与此同时,左相和武大将军也一一与世家联络,分析利弊。

世家根基深厚,各家族的族长老谋深算。不管谁登基,不管将来这个国家姓什么,他们的地位都不会动摇。若此刻跳出来支持皇上,输赢就不好说了。倘若四家联合支持,各有损伤还好,若只有一家损伤,等事情结束后定会动摇根基,沦落为末等世家。

四家全都等着对方先动。

门阀士族迟迟不动,先帝看出他们的意图,不再寄希望于他们,转而悄悄给被其扔到荒凉之地镇守边关的私生子写信,许诺帝位,让其来相助。

这一仗打了三年,最终将左相和武大将军赶下台。

先帝大喜,着手整顿朝纲。

待一切事定,先帝却后悔了,欲让太子即位,然,兵权在私生子手中,他不得不将皇位传给私生子,并让私生子发誓此生善待太子。

来年春天,新帝即位,国号明正。

太子在位多年,朝中支持者甚多,如今新帝虽即位,依旧有不少臣子站在太子那边,尤其是世家大族。先前先帝和左相大将军相争他们龟缩起来,此刻却跳出来对新帝多加指责。

原因就在于新帝的母亲是商贾之女,身份低微。太子生母皇后娘娘,出身门阀士族,身份尊贵。而世家向来注重血脉,支持正统。有这样一位母族低微的皇帝,世家觉得丢脸。

新帝一生远在边疆,甚少有世家大族支持,只有身边的一众武将。

世家大族在大凌国遍布各地,朝中多半被其把持,长此以往下去,皇位不稳。

为巩固帝位,新帝欲为心腹爱将指婚士族。

韩至,少时便入了新帝的军营,是新帝身边最忠心的臣子,是此次灭左相的大功臣。如今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掌管京城的防卫。韩至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刚入京城时吓哭过小孩子。听说少年时也是个俊俏的郎君,后来和邻国作战时,为救皇上脸被敌军将领划伤了,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因其一直守卫在新帝身侧,年过二十,尚未娶妻。

如今大业已成,新帝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大凌国被四姓家族把持,朝中大臣多是出自这四姓。先皇后出自周家,周家是太子的母族,不会站在皇上这边。秦家尚武,军中多是秦家子弟。林苏两姓多出文官,是屹立数百年的书香门第。

而这两姓,即将联姻。

不日赐婚的圣旨就下到了苏家,苏家长女苏宜家嫁镇国大将军。

举国哗然。

更令人惊讶的是苏国公在抗旨数日后接了旨,绝口不提长女和林家定亲一事,只说和林家定亲的一直都是次女。

想到这些,苏宜家再次长叹一口气。

世家最重血脉和脸面,鲜少与寒门联姻。她一直都是贵女的典范,却要嫁给寒门出身的一个武将。世家和寒门之争,新帝和老臣的博弈,这一巴掌最终落在了她的脸上。

朝局稳固,她以为自己会嫁入林家,也早已准备好嫁入林家,将来成为林家的主母,掌管内宅。不曾想一夕之间她从天上掉在了地上,即将要嫁给入寒门,而她的庶妹代替她嫁入了林家。

嫡长女嫁的不如庶女,她成为了全京城的笑话。

婚后她和韩至摩擦不断。他们二人观念不合,对很多问题的看法都不一样。她希望韩至去改变,韩至却不愿听她的话。韩至甚至有心上人,从未将她放在心上。韩府也是一大堆糟心的事情。

两个人争吵了三年。

后来皇上开始削弱世家,两个人彻底站在了对立面,于是便开始冷战。

如今皇上将矛头对准了苏家,而此事是韩至来做的。丈夫对付娘家……她再次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当庶长兄被韩至抓入天牢时,她去找他问此事,他闭口不答,一句话也不与她解释。父亲最重视二弟,府中庶务都交由二弟打理。庶兄一直在外读书,从未参与府中之事,何其无辜。可无论她怎么和他说,他都不曾理会。

她甚至看到他和周家女私下会面,隔天他便将周家的子弟放了。

到此,她终于忍无可忍,闹到御前和他和离。

如今皇上终于同意了,她自由了,不用再夹在寒门和世家之间受煎熬。

桃红:“夫人,咱们——”

苏宜家倏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婢女,缓缓问:“你刚刚唤我什么?”

桃红自觉说错了话,忙改了口:“大姑娘。”

苏宜家脸色好看了几分,轻声道:“嗯,往后别叫错了。”

桃红:“是,大姑娘。大姑娘,奴婢想问您咱们是回苏府还是去寻林大少爷?”

苏宜家想了想,道:“哪也不去,去桃花阁吧。”

桃花阁是京城中的一家酒楼,环境十分雅致,是她成亲前最喜欢去的地方,她时常和林家表哥来这里玩儿。

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大醉一场,松快松快。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最初是一段漆黑的路,随后是满目猩红,十分骇人。梦里乱糟糟的,阴森恐怖,令人窒息。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原来她梦到了自己大婚之日。想必梦里的红色就是成亲之日的喜色吧。怪不得她觉得窒息,毕竟眼前的一切就是她悲剧的开端。

她虽是苏家的嫡长女,可因所嫁之人是寒门子,那些世家中常见的面孔并未来参加她的喜宴,即便是苏家的亲戚也没来多少人。大家都觉得丢脸,不愿承认这样一门亲戚。

世家虽没来多少人,这场喜宴却着实热闹。新帝重视寒门,有意提拔寒门,寒门出身的官员几乎全都到了。这些人也没那么重规矩,热热闹闹的。

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推入到了新房之中。

屋里是大红色的浪潮。

很快韩至进来了。

在身侧嬷嬷的催促下她喝了交杯酒。

她的头更晕了。

床幔落下,两个人依偎在了一起。

所有的一切都和她当初成婚时一样,只是,当熟悉的疼痛来袭时,她突然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假还是真。好在很快这一切都结束了。屋内安安静静的,只有大红喜烛燃烧时发出的声音。

躺在床外侧的男人看向躺在身侧正在熟睡的姑娘,唇红齿白,乌发凌乱,身上有点点痕迹,目之所及看得他心头一动,抬手抚摸上她那一张娇美动人的脸。

他的手指粗糙,她的脸颊细嫩,在抚摸上的那一瞬,他的手指微颤,像是怕把她弄碎了一般。想到刚刚的事,他心里如同饮了琼浆玉液一般痛快。

她怎么长得这般好看,这世上怎会有长得这般好看的女子,仿若天上的仙女,让人怎么都看不够。

自打入京之后,世家大族的嘴脸他看的太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个个虚伪至极,又高高在上,不拿正眼看人。他以为她也是这样的,所以皇上为他赐婚时他十分抗拒。

后来知晓这门亲事躲不开,他便偷偷去看了她一眼。自从一个月前见了她一面,他那抗拒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而那一张脸也再忘不掉。

不管她眼神如何,性情如何,他都想将她娶回家。

睡梦中,苏宜家感觉脸上痒痒的。她的身子实在是太疲累了,又喝了太多酒,眼皮沉重睁不开。只是那双粗糙的手却不老实,一开始只是摸她的脸,后来又往下摸。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她骤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

两个人眼中皆是惊讶。

韩至惊讶于苏宜家为何会突然醒过来,她刚刚明明累得不行,眼皮沉重,不该此时醒来才对。

苏宜家是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竟然会是韩至。

难道她喝醉后被送回了韩府?她怎么记得她回家了,并未回韩府中。

韩至见苏宜家要发火,忙收回自己的手,轻咳一声,心虚解释:“你……你脸上有蚊子。”

在战场上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此刻竟变得结巴起来。

那声音传到苏宜家耳中却觉得如钟声一般,震得人耳膜疼。

多少次了,她都说过多少次了,他声音太大,她让他小声说话。他表面应承,而后依旧我行我素。这两年他才稍微降低了些音量。没想到今日又这般大声与她嚷嚷,真是粗鲁至极。这分明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想到今日他们刚刚去皇宫和离,他也答应了此事,此刻又恬不知耻地要了她。苏宜家觉得恶心极了,怒火中烧,卯足了劲儿,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一脚将韩至踢下了床。

韩至正沉浸在刚刚的美事中,细细回味着,没料到苏宜家会有此举,一时不察,从床上掉了下去。好在他身手极佳,不至于滚到地上,几个转身,在地上站稳了。

看着苏宜家那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韩至忽然想到了刚刚看到她和林家大公子在一处时的温柔小意,心中异常愤怒,心头的旖旎一下子消失殆尽。

想他堂堂镇国大将军竟然被一妇人踢下了床,说出去要丢死人了。

他知道她瞧不起他,她定是还想着林家那个大公子,刚刚她还偷偷溜出新房去见他了。

好,很好,既然她敢打他,他一会儿就去将那个林家大公子打一顿,看他不打死那个弱鸡仔。

里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屋外的人也听到了,桃红和柳绿连忙冲了进来。

韩至听到动静,连忙一把抓过床上的外衫罩在了身上,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

两个婢女进来后就看见姑爷大喇喇地站在地上,一双眼睛瞪着姑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姑娘坐在床上对姑爷怒目而视。

桃红顿时就怒了:“姑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家姑娘?你是什么身份,我家姑娘是什么身份?姑娘嫁给你本就委屈了,你还想打我们姑娘不成?”

世家大族,不仅主子看不上寒门,就连府中的奴仆也是瞧不上寒门的。

桃红以前经常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有什么。一旁的柳绿虽然不太赞同桃红的话,但此刻护主心切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唯独坐在床上的苏宜家有些诧异。一开始她们的确对韩家很不满,后来韩至对付世家时,她渐渐回过味来,开始约束身边的下人,不让他们对韩至这般无礼。

再者,桃红一向反对她和韩至和离,最近也一直劝她和韩至和好,如今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抬眸望向桃红,试图从她脸上发现端倪。眼角在看到桃红身侧的柳绿时,目光顿时变了。

柳绿不是失足落水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她眼花了?

苏宜家闭了闭眼,又睁开,柳绿不仅在,还朝着她走了过来。

柳绿上前握住了苏宜家的手,心疼地问:“姑娘,您还好吗?”

苏宜家看向自己手背上的那一只手。

那一只细嫩的手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也是热的。

柳绿见自家姑娘不说话,更加着急了,问:“姑娘,您怎么了,快说话啊。”

见自家姑娘似是被吓傻了,桃红更生气了,看向韩至,道:“姑爷,这是你和姑娘的新婚夜,姑娘才嫁给你一日你就这样欺负姑娘,明日我们就回府告诉国公爷去!”

新婚第一日……

苏宜家看看柳绿又看向了桃红,随后重新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果然,这里的陈设与她和韩至成亲那日的陈设一致。

所以,这是她和韩至的新房。

今晚是她和韩至的新婚夜,刚刚似真似幻的婚仪也是真的。她不是因为喝醉了眼花看到了柳绿,柳绿是真的还活着。

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

没想到人生竟然还可以重来,想到这些年她受的委屈,眼泪不受控地掉了下来。

韩至被桃红说了几句,甚是气恼。加之刚刚被踢下床,此刻已经怒到了极点。他正欲转身去离去,突然看到了苏宜家的眼泪。

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没了。

美人落泪如梨花带雨,别有一番滋味。他心里觉得酥酥麻麻的,痒痒的,那种酥麻的感觉又很是抓人,让人觉得很痛快。只是,见那眼泪如雨丝簌簌落下,她眼眶哭得通红,他心中又如针扎一般难受。

她是世家嫡长女,一向高高在上,嫁给他这个武夫已然是委屈她了。而他脸上多了一道疤,她又长得这般貌美,是他配不上她,高攀她了。她一直强忍着,即便刚刚在床笫间再痛苦的时候也是一直隐忍,只拿一双眼睛冷眼看她,不见她掉泪。

可见此刻是真的难过极了。

踢他一脚怎么了,又不疼。不就是被踢下床了么,又没人知道,哪里就丢脸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一个弱女子计较这些呢。

他抿了抿唇,艰难地说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听到这话,苏宜家止住了眼泪,看向韩至,眼里有几分惊讶。韩至虽出身寒门,却从不自卑,也不会向她低头。她说什么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从不听劝。两个人时常闹得不欢而散。

他今日竟然会跟她道歉。

这一分惊讶转瞬而逝,想到这几年自己过的日子,想到父亲对于她和离的态度,她委屈极了,又继续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

桃红柳绿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安慰。

韩至也被她哭得没了主意,心慌意乱。他索性来到苏宜家身侧坐下,小心翼翼地抬手将她搂入怀中。因为他不确定苏宜家是否会推开他。他想着,若是她真的推开他,他一定不能怂,要好好安抚她。

苏宜家的确十分抗拒韩至,抬手使劲儿推他。

韩至一咬牙,说道:“你别哭了,你打我吧!你若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别哭坏了身子。”

苏宜家本有些抗拒,听到韩至这番话后,将手握成拳,使劲儿捶打韩至得胸膛。

她这点力气对韩至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韩至想到世家一向好面子,怕她哭得不好看在下人面前丢脸,赶紧抬手让桃红柳绿出去。

两人有些迟疑。

忽然,柳绿看到了床上的痕迹,见自家姑娘对姑爷似乎没有特别厌恶,她扯了扯欲说话的桃红,拉着她出去了。

“打扰姑娘和姑爷了,奴婢们先退出去了。”

说罢,柳绿拉着桃红走了。

出了门,桃红不解地问:“你刚刚拉我作甚,你没看到姑娘都被姑爷气哭了吗?”

柳绿将桃红扯远了,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起刚刚在屋里看到的床上的痕迹。桃红听后脸色变得不自然。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没再打扰他们二人。

屋内,韩至一直任由苏宜家打他,丝毫没有反抗。

打了一会儿,苏宜家感觉手指酸痛。韩至的胸膛如铜墙铁壁一般,打起来一点都不解气。她使劲儿推了推他,没推动,抬手打开他的胳膊,往旁边挪了挪。

韩至看着苏宜家如幼鹿一般清澈的双眼,微微敞开的领口,有些心猿意马。他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活了二十多年从没碰过女人,如今终于娶了娘子,知道了个中滋味,有些食髓知味。

娘子此刻很难过。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龌龊的想法。可他娶了这么一位漂亮的夫人,是个男人就忍不住。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看着苏宜家那双如葱根一般的嫩手,问:“疼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苏宜家将韩至眼底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的,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个德行。

他就是个色胚,此刻竟然还想着那些事儿。

她拢了拢敞开的领口,遮住了里面的肌肤,理都没理他,躺在了里侧。

很快,身侧之人也躺下了。

苏宜家再次惊讶,转身看向韩至。前世洞房夜,她对他实在厌倦不已。结束之后就冷冷看着他,出口骂了他,让他滚。他当时很愤怒,摔门离去,一整晚都没回来。

今生她都将他踢下床了,能看得出来他刚刚的怒火比前世还盛。加之她还打了他许久,他竟然厚着脸皮留下了。

为什么?

韩至不明所以,他不知苏宜家望向他的眼神是何意。不过他能看得出来,此刻她眼中没有对他鄙夷和瞧不起。他刚刚仔细回味了一下今晚的事情。猜想她之所以将他踢下床,可能是因为他刚刚太粗鲁太急切了。可这件事怎么能怪他呢?要怪只能怪她长得太好看了。

“对不起,要不……下次我轻点?”

韩至再次卑微道歉。

他怎么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苏宜家怒气蹭得一下子就上来了,脸也羞得通红。她懒得骂他,也不想再理他,转身对着墙闭上了眼。

那三年,她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也吵累了,冷战的那两年两人也都互不搭理。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看着苏宜家的背影,韩至心中暗想,她这是恼了他了?不过,她脸红的模样真好看。

韩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敢再说话,生怕又说错了话被她一脚踢下床去。

苏宜家此刻不仅身体不舒服,脑子里也乱极了。

那日她喝得醉醺醺的,从桃花阁里出来后就坐着林府的马车回了娘家。

回家后便看到父亲正等着她,她踉踉跄跄地走向父亲,笑着说:“父亲,今日我去宫里和皇上说了要和韩至和离一事,从今以后您再也不用担心世人嘲笑咱们和寒门结亲了。”

父亲脸上不仅喜色,脸色阴沉,抬手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她彻底打蒙了。她瘫坐在地上,捂着被打红的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父亲。父亲一向疼爱她,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今日为何要打她。

苏国公阴沉着脸,道:“蠢货!谁允许你和韩至和离的?”

苏宜家不解。父亲不是一向不喜她这门亲事,也从看不上韩至吗?她和韩至成亲是慑于皇权,无奈之举。如今皇上终于同意她和韩至和离,父亲当高兴才是。父亲的反应为何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父亲,为何……”

苏国公:“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岂是你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苏宜家更不明白了。父亲何时这般惧怕过皇上,在朝堂上也一直挺起腰板,有着世家的风骨。更何况此事本就是皇上有错在先,是皇上断了她和表哥的姻缘。

他们是占理的。

苏宜家:“可是今日皇上同意了。”

苏国公依旧反对:“皇上同意了你也不能和离!”

苏宜家直视父亲,道:“为什么?女儿不明白,还请父亲解答。”

苏国公:“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和离?”

苏宜家想,为何要和离,当初这门亲事就是个错误,是个笑话,想和离不是正常的吗?

苏国公:“韩至可有犯错?”

苏宜家抿了抿唇,道:“女儿看到他和周家二姑娘在一处。”

苏国公:“二人可有行不轨之事?”

苏宜家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看到了二人在一处,她很愤怒,并未继续看下去。而更让她愤怒的是第二日韩至就将周二姑娘的胞弟放了。

他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她此刻说不清到底是气韩至和别的女人在一处,还是气他不给自己面子。

“我让他放了庶兄,他并未答应,结果今日却将周三公子放了,他这分明没将苏家放在眼中。”

更没把她当成妻子看待。

苏国公眼神微变,道:“老大的事儿不能全怪韩至,这是皇上的意思。”

苏宜家不解:“父亲这是何意?”

苏国公不欲和女儿解释此事,道:“此事你莫要多问。既然韩至并无错处,你便老老实实回去,莫要再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苏宜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向听话,做事妥帖,父亲竟会这样的词来形容她。

苏国公:“从前是什么情况,如今又是什么情况?皇上大力提拔寒门士子,咱们世家被大力压榨。你好不容易嫁给了韩至,还不赶紧去求他让他支持为父成为左相。”

左相……左相……父亲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竟然不顾世家的颜面,也不管她的终身。

她当时喝得醉醺醺的,脑子很不清楚,又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内心伤心不已,没有多想。

此刻回想起来发现疑点重重。

从前她一直都想和离,父亲也同意这件事,只推说皇上不允许,让她稍安勿躁忍耐下去,如今皇上同意了,父亲反倒是不同意了。

可见父亲并不希望她和韩至和离。

当初父亲同意她嫁给韩至本就有些奇怪。

父亲答应得太痛快了。

依着苏家和林家的实力,新帝又刚刚登基在朝堂上根基不稳,若当初真要反对这门亲事,也未必不能成,可父亲偏偏答应了,还将妹妹嫁入了林家。既拉拢了朝廷新贵,又继续和世家联合。

想到此处,苏宜家眸光一闪,浑浊的脑袋渐渐清晰。

难道这才是父亲的真正目的吗?

皇上登基后一直在对付世家,其余三家皆有损耗,唯独他们苏家不受影响,隐隐成了世家之首。

可到了最后,皇上还是对他们家动了手,庶兄被韩至抓了。

苏宜家嘴角露出来一抹讥笑。

父亲既失了世家的风骨,也没能保全苏家,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场空。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想着想着,苏宜家累极,沉沉睡去。

一旁的韩至听着身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知晓她睡着了,松了一口气。他刚刚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这个大小姐一个不顺心又把他踢下去了。

他倒是不怕她,就是觉得再被踢下去的话脸上有些不好看。

第二日一早,苏宜家醒来后看着眼前熟悉的大红色,重重地呼出来一口气。

没有改变,昨晚一切不是梦,她的确回到了刚刚和韩至成亲的时候。

她是一定要和韩至和离的。

她不爱韩至,韩至也不爱她。

韩至身上有一大堆臭毛病,婚后那五年她实在是受够了他,不想再跟他多过一日。

只是,若她猜测为真的话,父亲为了拉拢权贵一定不会轻易同意她和韩至和离。她只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忽然,一个物什重重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苏宜家停止了思考,低头看了去,在她胸前正放着一条胳膊。那条胳膊又粗又重,像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她身上,直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瞧着这条胳膊,苏宜家嫌弃地皱了皱眉,抬手试图将那胳膊挪走。结果胳膊纹丝不动,甚至越收越紧。

故意的吧!

停顿的这片刻,她发现那只手开始不老实,于是转头愤怒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男人却始终闭着眼睛,并未睁开。此刻他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竟然露出来一抹笑,脸上的那道疤也柔和了几分。

这会儿那只手越发不老实。

苏宜家身体不受控地苏麻了一下,浑身一抖,那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色胚!

苏宜家羞恼不已,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韩至的脸上。幸而韩至皮肤黝黑,看不出来痕迹。

韩至顿时惊醒过来,一双眸子变得锐利,像是要吃人一般。

他不会想杀了她吧?苏宜家心尖一颤。

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形,韩至收敛起眼底的杀意。只是想到刚刚被打了脸,他心头不悦,盯着苏宜家的眼睛,问:“为何打我?”

“胳膊。”苏宜家出声提醒。

韩至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压在了苏宜家身上,手还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刚刚做了那样一个梦。

他有些不舍地缩回胳膊,眼眸逐渐变得温和,语气里也有几分卑微讨好:“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

这几年他一直在打仗,时常枕戈待旦,夜里睡得不安稳,有一点动静就惊醒过来,以为敌军要攻过来了。

又道歉。苏宜家眼眸微动。她刚刚明明打了他,他竟然反过来跟她道歉。从前她跟他吵却从不见他服软。这男人这两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过,男人真是贱骨头,平日里骂他几句他就不高兴了,如今她打了他他却毫无感觉,还贱兮兮地往她跟前凑。

她没理他,催他离开:“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韩至:“啊?哦。好。”

说罢,他掀开被褥,下了床。只见他上身没穿衣裳,光着膀子,露出来精壮的胸膛和胳膊,身上布满了伤痕,竟没有一处好的皮肉。

下面仅着一条亵裤。

苏宜家的脸渐渐红了。

又羞又气。

前世他们二人只有初一和十五会同房,每次都跟完成任务一般,结束后她就让他滚,从不和他睡在一处,没见过他这般无耻的样子。

她只知他邋遢不爱干净,不知他还有这样无礼的一面。

昨日丫鬟们进来时他尚且知道穿上外衣,如今却这般衣衫不整。

真是越了解越发现这个人没有下限。

韩至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光着膀子去净房更衣、洗漱。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苏宜家的脸更红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流氓,她还在屋里,他就不能出去更衣吗!

韩至很快就从净房出来了,他朝着床边走来,苏宜家看着他赤、裸的胸膛,拿起来枕头扔了过去。

又打他。

她一个世家女怎么这么爱动手呢?

他得好好说说她。

但当他看到苏宜家羞红的脸时,意识到她为何如此生气,顿时就不气了。他一边穿衣裳,一边嘟囔了一句:“昨晚你我二人都洞房了,娘子怎得还这般不好意思,往后咱们得日日在一处,你得慢慢习惯。”

苏宜家快被他气晕过去了。

他说话怎得这般粗俗。

韩至迅速穿戴好衣裳,见苏宜家仍旧一动不动坐在床上,脸上还有几分红晕,凑过去问:“娘子可是要我帮忙穿衣?”

苏宜家忍无可忍,怒斥:“滚!”

不光打人还骂人,当真是大小姐脾气。今日成亲第二日,他先忍了,往后她再这般,他绝不忍她。韩至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没再自讨没趣,出门去了,出了门顺便将桃红柳绿唤到屋里去服侍。

韩至走后,苏宜家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几分。

她从前没怎么正眼瞧过韩至,倒是没发现他这般好色,睡梦中都想着那些事儿。前世他们二人一个月只有两次,若依着他这个性子,定会忍不住的,说不定早就和别的女子宿在一处了。想到这一点,她觉得有些恶心。

她可以不喜欢韩至,但她更讨厌脏男人。

既然她不能主动提出和离,那就等他自己露出来马脚。

世家大族最重脸面,若韩至行不轨之事,再闹得人尽皆知,届时父亲即便想要拉拢新贵,也定会为了苏家的脸面答应她与韩至和离。

桃红和柳绿很快就进屋来了。

桃红看着自家姑娘身上的痕迹,红着脸嘴里又骂了韩至几句。

苏宜家看向柳绿:“找人盯着韩至,将他的一举一动报给我。”

柳绿虽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应了:“是,姑娘。”

收拾好之后,苏宜家准备去正院敬茶。

她再不满意这门亲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韩至起床后就在院子里练剑,见苏宜家要走,他连忙收好剑跟上了。一路上,韩至为苏宜家介绍府中的景致。

苏宜家一个字也没跟他说。

她和他吵了几年早就吵累了,还是互不打扰的状态更舒服。

韩至虽出身寒门,但毕竟是新贵,又被皇上封为大将军,因此韩府的宅院并不小。不过,跟历经三朝的苏家比就显得有几分寒酸了。

到了正院,韩父和张氏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姗姗来迟,韩父尚好,脸上带着笑容。张氏脸上有几分不悦。哪家的媳妇儿不是天不亮就来伺候,哪有像她儿媳一样起那么晚,这都日上三竿了才来给公爹婆母敬茶,也太不像话了。

苏宜家:“儿媳来迟了,请父亲母亲见谅。”

张氏正欲说话,被韩璨挡在了前面。

韩父:“不迟,我与你母亲也是刚刚起。”

丈夫已经发话,张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桃红将蒲团放下,苏宜家跪在蒲团上,恭敬地给韩父张氏敬茶。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任谁都说不出来一个不好。即便最想挑刺的张氏也无话可说。

喝了茶后,韩父张氏将礼递给了苏宜家。

柳绿将礼接了过去。

随后是平辈们间的见礼。

屋内有三个年轻人,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其中一位身着华服,另一位穿的略显朴素。

上一世苏宜家将最厚的礼给了男孩,两位姑娘的礼一样。

那时她根本就瞧不上韩家,也没想和韩至好好过日子,对于韩家的事情几乎不怎么过问,也没有事先打探韩家的事情。随便拿了三份礼应付过去,没管这几人的身份如何。

事实上,这三人中,男孩韩继是张氏所出,穿着华丽的女子是张氏的表侄女范可儿,穿着朴素的是韩至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韩晚秋。

张氏并非韩至和韩晚秋的亲生母亲,而是他们的继母。韩至的母亲在生韩晚秋时难产而亡,再后来韩父续娶了张氏。

韩继,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张氏对他的厚望,这是希望他继承韩家的家业。范可儿是张氏的表侄女,也是张氏心尖儿上的人。

和韩至一母同胞的韩晚秋是这个家中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有时连丫鬟都不如。因为她出生时韩母就死了,算命的人说她克死了生母,是不详之人。

张氏见苏宜家的目光落在韩晚秋身上,指了指儿子,为苏宜家介绍:“这是你二弟,韩继。”

苏宜家收回目光,从托盘里拿出来最贵重的那块玉佩,来到了韩继面前。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越过韩继和范可儿,递给了站在末尾处穿着朴素的韩晚秋。

所有人因眼前的一幕怔住了,全都看向苏宜家和韩晚秋。

面对众人的不解,苏宜家开口解释:“长幼有序。”

韩继和韩晚秋同是正室所出,韩晚秋是原配生的,韩继是继室生的。虽然男子地位高于女子,但苏宜家此举也占理。

后来张氏几人如同苍蝇一般没少给她找麻烦,只有韩晚秋老老实实的,始终对她恭敬客气。那时她恪守世家礼仪和教养,即便讨厌这些人也没表现出来。如今重活一世,她觉得前世活得有些累了,突然就不想再忍着这些人了。

她虽不会在韩府久留,也不想让这三人称心如意。

韩璨神色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韩继不满地看向苏宜家。在这个家中,他是男子,又是读书人,他才是地位最高的那个。若非兄长跟着皇上打下江山有功,地位绝不如他。更何况韩晚秋克死了生母,是个不祥之人,地位如蝼蚁。

张氏看不惯苏宜家这副模样,以为终于抓住了儿媳的错处,瞥了一眼侄女,道:“既然长幼有序,那就应该先给可儿。”

苏宜家用四个字轻轻松松挡了回去:“亲疏有别。”

范可儿的泪说来就来,她先看了韩至一眼,见韩至目光落在苏宜家身上,心里更难受了。她垂眸,拿起来帕子遮了遮鼻子,细细抽咽起来。

韩继第一个发现范可儿哭了,他连忙道:“表姐,你怎么哭了?大嫂,你说我就算了,怎么可以这样说表姐。”

范可儿抽咽了几声,轻声道:“二弟,你莫要怪表嫂,我知道自己是个外人,表嫂没说错。”

韩继:“表姐可不是外人,你和我们是一家人!”

苏宜家在一旁冷眼瞧着,心想,又来了。

前世,范可儿在外人面前一向装得柔弱,委屈的话一套一套的,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偏偏那些没脑子的愚蠢男人就吃这一套。

苏宜家瞥了一眼愚蠢的韩继,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更加愚蠢的韩至。

韩至瞧着自家娘子的眼神,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暗道,他刚刚可是什么都没说,她何故用这种眼神瞧他。难道她知道那件事了?韩至顿时有些心虚。

他正欲开口解释,娘子却转过头去了。

苏宜家本不想理会范可儿,可想到前世那些不痛快的事,又不想这样算了。

她肃着一张脸,郑重道:“大喜的日子,范家表妹何故哭哭啼啼?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亦或者是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莫不是你对圣上不满?”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这帽子扣得极大,范可儿不敢再装下去了,立即收了眼泪:“我从未说过此话,表嫂误会了。”

苏宜家没再给她眼神。

韩父从中打圆场:“可儿定是瞧着她表哥成亲了,甚是欢喜,这才哭了。”

苏宜家:“原来如此,多谢父亲为儿媳解惑,儿媳险些以为表妹是对这门亲事不满了。”

韩父:“可儿绝无此意。”

苏宜家点了点头,看向了托盘。

韩父见儿媳不再纠结于此事松了一口气,在看到一旁哭哭啼啼的侄女时,顿时有几分不喜。从前府中只有可儿和晚秋两个姑娘,他觉得可儿知书达理,柔顺恭谨。如今和出身世家的儿媳一比,可就差得远了,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他觉得有件事今日必须定下来。

苏宜家从托盘里拿出来剩下的两个样子差不多的玉佩,一个给了韩继,一个给了范可儿。将向来高傲的韩继放在韩晚秋后面,又将范可儿安排在最后,主打一个气死所有人。

见礼结束,韩父道:“宜家既已嫁过来,管家一事便交给你了。”

这是韩璨深思熟虑过后做出来的决定。

韩家是寒门,小门小户,如今能在京城立足全靠长子的从龙之功。但若是想让韩家长久发展下去,定要理清府中庶务。

张氏是乡绅之女,从前在县城中还能打理好内宅,在京城这么复杂的大地方就不够看的了。京城中官员众多,世家云集,关系错综复杂。世家又向来眼高于顶,不买他们寒门的账。

儿媳就不同了,她出身顶级世家苏家,大凌国的朝堂内外遍布苏家的子弟,就连皇家都得给苏家面子。

他虽然帮不上儿子什么忙,也不能扯儿子后腿。

韩家的女主人,还得是儿媳。

韩父这话一出,堂内众人的神情各异。

张氏的脸色尤其难看。若这般做,整个韩家就都是韩至的了,哪里还有她和儿子的事儿。

苏宜家陷入了回忆中。前世韩父也提过此事,她并未接管家一事。一则是因为长辈尚在世,她作为儿媳不好横插接手,这不合世家礼仪。另一则是她看不上韩家,不屑去管韩家的事。

如同前世一般,张氏第一个出声反驳:“宜家刚刚嫁过来,尚不了解府中的事情,老爷是不是太急了些?且他们小两口感情正好着呢,管家会耽误时间,影响夫妻感情。”

闻言,韩璨有几分迟疑,他看向了苏宜家。

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有些突然,可如今韩家的关系网太复杂了,张氏难以操持。不说别的,昨日的婚仪就闹了不少笑话,如此下去韩家将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今日他观儿媳行事有度,处事有方,说话做事都透漏出来规矩和大气。可儿行事不妥,她点了出来,但又不会一味地抓住她的错处,得理不饶人。这样的品行极适合管家。

苏宜家看向张氏,笑着说:“母亲说的是呢,我刚来府中,不太了解府中的事情。”

张氏松了一口气。

苏宜家又看向韩父,接着说道:“不过,作为晚辈定要听从长辈的吩咐,父亲既然说了让儿媳管家,儿媳也不敢推辞。”

韩家没多少人,亲朋好友更是少之又少,她连苏家那么复杂的家事都能管得过来,更何况韩家?既费不了她多少功夫,还能给张氏添堵,何乐而不为。

张氏心沉了下去。之前丈夫和她提过此事,她每次都委婉地反对,丈夫后来也没再提。她原以为丈夫歇了这个心思,没想到今日竟会当众提出来,可见他是铁了心要让儿媳掌家了。

婆母尚在,哪有儿媳掌家的道理,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而且,这一场喜事可没少收礼。宫里送来的,各个世家送来的,那些宝贝她见都没见过,看得她眼花缭乱,可不能让老大将便宜占了去。

张氏见丈夫和儿媳这边行不通,她看向了韩至。

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如今成了镇国大将军不说,还娶了顶级世家的嫡长女。不过,他的心思可瞒不过她。他那一双眼睛都快长在苏家女身上了,可见对其十分满意。

若是他当初听她的话娶了可儿,如今整个韩府就全都是她的了。

“阿至,你媳妇儿刚刚嫁过来,得好好休息,可不能累着你媳妇儿了。咱们府中庶务又多又杂,不好弄呢。不如让你媳妇儿歇几日,过些日子再将管家一事交给她?”

韩至侧头看向了苏宜家。她身形这般瘦弱,打人的时候也跟挠痒痒似的,确实没多少力气。忽然,他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一抹痕迹,心头微微一热,想到了昨晚。昨晚确实累着她了,若是再管家的话,不知她还有没有精力。

苏宜家似是察觉到了韩至要说什么,她转过头去,一句话没说,就这般静静看着他。

她虽不想和他吵,可若是他敢阻挠她做事,她定不依不饶。

韩至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一直镇守边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光是高大威猛的敌军,豺狼虎豹他也见过不少,甚至还不小心踏入过狼群的地盘。他照样能从里面脱困,丝毫不觉害怕。

可此刻看着苏宜家如秋水一般的眼眸,他无端有几分惧意,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不如让娘子试试吧,若实在太累再另行安排。”

算他识趣。

苏宜家收回了目光。

“既然父亲和夫君信任,宜家定不负厚望,会将府中事打理妥帖。”

想监视韩至最好的办法不就是管家吗,这样就能知道韩至的一举一动,还能顺便给张氏添堵,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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