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女儿把挎包甩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滩软泥似的瘫进去。我看着她蔫头耷脑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咋的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我挨着女儿坐下，轻轻拍她后背。

"妈，我真不想结婚了。"女儿突然把脸埋进抱枕，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净说胡话！"我假装板起脸，"上个月试婚纱时还乐成啥样呢。"

"现在天天吵架，烦死了！"女儿猛地坐直身子，眼圈红红的。我这才发现她新做的美甲都抠掉两块，可见是真着急上火了。

"又是因为装修？"我给她递了杯温水。

"可不是！"女儿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落，"选地板要灰色说耐脏，选橱柜要绿色说招财，背景墙非要红胡桃配白家具……您知道吗？现在那房子整得跟调色盘似的！"

我听着直想笑，但看女儿快气哭的样子又忍住了。想起当年自己坐月子，孩子爸把新房装成"老年活动中心"，当时我也气得直抹眼泪。不过现在看着女儿受委屈，我这当妈的比她还难受。

"最气人的是每次意见不合，男朋友就搬出'房子是我爸妈买的'这句话。"女儿越说越激动，"昨天选瓷砖，我想要浅灰色显温馨，未来婆婆非要土黄色说耐脏。我男朋友直接来句'咱又不出钱，听爸妈的吧'。"

"啪！"我手里的玻璃杯重重磕在茶几上，"他们这是娶媳妇还是找租客呢？"

女儿抽抽鼻子："现在就这样，以后真要住进去，万一吵架了，人家一句'房子是我的'，我是不是得卷铺盖走人？"

这话像根钉子扎进我心里。是啊，亲家买房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虽然说是给孩子们当婚房，可法律上跟闺女半毛钱关系没有。将来要是有个磕磕绊绊，我闺女可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

当晚我跟老伴儿彻夜没合眼。床头灯映着老伴儿花白的头发，他叹着气说："当年咱们结婚时，你爸就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不能矮人家一头'。现在咱们闺女，咋能连选个瓷砖都做不了主呢？"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亲家："他婶子，婚期往后推推吧，我们老两口要给闺女置办件像样的嫁妆。"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不是说好咱们家买房，你们家陪嫁辆车吗？"

"车是消耗品，房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颤，"我们打算给闺女买套房，就当她的婚前财产。"

亲家母半天没吭声，最后支支吾吾说："是不是因为装修的事？孩子们上班忙，我们才想着帮忙张罗……"

"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打断她，"可房子是孩子的家，总得让他们自己住得舒坦。"

挂断电话，我拉着女儿开始看房。从城东看到城西，最后选了个离我们老房子两站地铁的新楼盘。签合同时，女儿抱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这房子写的是我名字！"

装修那天，闺女特意请了假监工。她戴着安全帽在毛坯房里转圈圈，手机相册里存了上百张参考图。水电工师傅都笑话："头回见着装修比结婚还上心的新娘子。"

"当然要上心！"女儿擦着汗笑，"这可是我自己的家！"

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我悄悄把老伴儿拉到一边："你看闺女多开心，脸上愁云散尽了。"

"可不是。"老伴儿掏出老花镜擦着，"昨天亲家母打电话，说想让我们把交房时间提前，好让孩子们住进去。"

我哼了一声："当初不是说'咱们家买房'吗？现在怎么倒着急了？"

果不其然，亲家母第二天就登门了。她拉着我的手直叹气："大姐，你说这俩孩子，现在天天往你们这边新房跑，说是要布置什么'电竞室''书房'。我们那边装好几个月了，他们连看都不去看……"

我给她续了杯茶："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当老人的，把心放宽些。"

亲家母欲言又止，最后叹着气走了。我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刚嫁过来时，婆婆也是这般处处要当家作主。如今三十年河东河西，轮到我给闺女撑腰了。

上个月新房通风时，女儿非要试住一晚。她抱着枕头在空荡荡的客厅打滚："妈，我要把飘窗改成榻榻米，再挂个星星灯！"

"随你折腾。"我笑着看她疯闹。窗外月光洒进来，照得满屋亮堂堂的。女儿突然安静下来，认真地说："妈，谢谢您让我有了底气。"

我鼻子发酸，转身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其实当父母的，图的不就是孩子脸上这份踏实的笑容吗？房子写谁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闺女知道了：就算有天大的风雨，她永远有处遮风挡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