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赵德财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90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八月中旬,山里就已经飘起了桂花香,空气中满是甜腻腻的味道。
我叫赵德财,是城里一家布店的主事。说起来,我这个布店主事的身份,还真是不容易。要不是我这些年在表哥赵长贵的布店里做学徒,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资本。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穷得叮当响的赵德财了。我有了自己的三轮车,车斗里装满了各色布匹,走街串巷,走村串户,倒也能混个温饱。
这一天,我推着三轮车,顺着山路往青山村走去。说起青山村,我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个村子,藏着我初中时代的记忆,藏着我年少时的懵懂情愫,更藏着我这些年来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杨小芳。
想起杨小芳,我的心就忍不住悸动。那是我初中时的同桌,是我们班公认的班花。她不单单长得水灵,更难得的是,她的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每次考试,我都喜欢偷偷地瞄她的试卷,不是为了抄答案,而是想看看她圆圆的字体,看看她认真答题时微蹙的眉头。
“哎呦喂,这不是德财吗?”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抬头一看,就愣住了。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穿着碎花布裙的姑娘正在井边打水。她的皮肤白皙,眼睛明亮,虽然比起初中时圆润了些,但那股子灵气却一点都没减。
“小。。。小芳?”我结结巴巴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可不是我嘛!”杨小芳放下水桶,笑盈盈地看着我,“德财,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是去城里学手艺了嘛。现在自己出来做点小生意,走村串户的,混口饭吃。”
“你现在卖布?”杨小芳好奇地走到我的三轮车旁,伸手摸了摸车斗里的布料,“哟,这料子不错啊,手感挺好的。”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系着一根红线。那红线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这是。。。。。。”我下意识地指了指她手上的红线。
杨小芳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小声说:“这个啊,等你来解开。”
这句话让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我还记得,在我们那个年代,女孩子在手指上系红线,是有特殊含义的。那是等待的象征,是对某个人的承诺。
可是,我们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啊。当年因为家里穷,我不得不辍学去城里打工。离开的时候,我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这些年,我虽然一直惦记着她,可也从来没敢回来看她。
“你。。。你现在。。。。。。”我支支吾吾地问道。
“我爹给我定了亲。”杨小芳突然说道,“是隔壁王家村的王满仓。”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王满仓这个名字我知道,是附近有名的富户,家里有十几亩水田,还开了个碾米坊。
“那挺好的。。。。。。”我干笑着说。
“好什么好!”杨小芳突然提高了声音,“德财,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这么多年了,你连我的心思都看不出来吗?”
我愣住了。远处,有人在喊杨小芳的名字。她慌忙提起水桶,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晚上,后山的老槐树那儿等你。”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村道上,我的心里翻江倒海。那根红线,究竟是为谁系上的?那句“等你来解开”,又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天边飘来了一朵乌云,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阳。我推着三轮车,慢悠悠地往村子里走去,心里想着:这青山村,怕是要发生点什么事情了。
青山村不大,三条土路交错,能住下百十来户人家。我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当年的事。
初中那会儿,我跟杨小芳是同桌。说起来,这还得感谢我那副老花眼似的眼睛。那时候班主任李老师说,我这个“睁眼瞎”得坐前排,这不就跟杨小芳成了同桌。
记得有一次数学考试,我实在看不清黑板上的题目,杨小芳就悄悄地把自己的草稿纸推到我面前:“德财,抄我的吧。”我摇摇头:“不用,小芳,我自己能行。”结果那次考试,我考了个倒数第一,杨小芳考了第一。
放学后,她追上我,把一副眼镜塞在我手里:“这是我跟我爹要的钱,攒了好久呢。你戴上试试。”我一戴,黑板上的字全看清了。那一刻,我的眼眶有点湿。
“哎哟,这不是赵德财吗?”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抬头一看,是村口老李家的榨油坊。老李头正在门口晒着他那标志性的大肚皮。
“李叔,您还记得我啊?”我停下三轮车。
“咋不记得?当年你们学校天天从我这路过,你跟杨家丫头有说有笑的。”老李头摸着他的大肚子笑道,“说起来,你咋这些年不见人影了?杨家丫头可是。。。。。。”

“李二叔!快来看看这油!”油坊里突然传来喊声。
“哎呀,德财啊,你先忙,我去看看咋回事。”老李头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我推着车继续往前走,心里却被老李头的话勾起了一串回忆。是啊,当年每天放学,我都会特意绕过榨油坊,就为了多跟小芳说说话。那时候,她总会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我妈包的韭菜饼,给你尝尝。”
现在想想,那韭菜饼的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德财哥!”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抬头一看,是杨小芳的小妹杨小翠。
“小翠?你这都长这么高了?”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
“可不是嘛!我都十八了。”小翠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德财哥,你是来卖布的吧?”
我点点头:“是啊,你姐姐刚才。。。。。。”
“我姐姐?”小翠的眼睛突然亮了,“德财哥,你见着我姐姐啦?她手上的红线你看见没?那可是。。。。。。”
“小翠!”远处传来杨母的喊声,“快回来择菜!”
“哎呀,德财哥,我得回去了。”小翠一溜烟跑了。
我看着小翠跑远的背影,心里更加困惑了。这杨家姐妹,今天怎么说话都说半截?那根红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把三轮车停在村口老槐树下,准备找个地方住一晚。这时,从村子里传来阵阵说书声,那是放着袁阔成的《三国演义》。
我记得,杨小芳最爱听这个。每到这个点,她总会趴在窗前,一边写作业一边听。有时听到精彩处,她会突然转过头来:“德财,你说诸葛亮为什么要。。。。。。?”
青山村的夜,依然和当年一样静谧。月亮爬上了山头,给整个村子蒙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我看了看表,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我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摸索着往后山走去。月光下,老槐树的影子斑驳地洒在地上,远处传来几声夜莺的啼鸣。
“德财。。。。。。”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老槐树后传来。
我定睛一看,杨小芳正倚在树干上。月光下,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布衫,手里握着一个油纸包。

“这是韭菜饼,”她把油纸包递给我,“我特意跟我妈要的配方,自己做的。你尝尝,看跟当年的味道一样不。”
我接过油纸包,掰开一小块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瞬间让我红了眼眶:“还是那个味。”
“德财,”杨小芳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上的红线,“你还记得咱们初中毕业那天吗?”
我点点头。那天,我本想告诉她我要去城里了,可是看到她被录取通知书乐得手舞足蹈的样子,那些话就咽回去了。
“其实那天,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杨小芳抬起头,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我看见她眼里闪着泪花,“我想告诉你,我考上了县城中专,可我爹不让我去。他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啥,还不如早点嫁人。”
我愣住了:“那你后来。。。。。。”
“后来啊,”她苦笑了一下,“我就在家待着呗。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姐妹出嫁,我爹也开始着急了,就托人说媒。”
听到这里,我的心揪了起来:“是王满仓?”
“嗯。”杨小芳点点头,“王满仓家里条件是不错,可是。。。。。。”她咬了咬嘴唇,“德财,你知道吗?这些年,每次听说你要来村里卖布,我都会特意去村口等。可是等来等去,就是等不到你。”
我低下头,心里又酸又涩:“我。。。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吗?我那时候穷得叮当响,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哪敢耽误你?”
“你个傻子!”杨小芳突然提高了声音,“谁说我要什么富贵日子了?我就想要。。。。。。”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就想要个知冷知热的人。”
这时候,她的手指轻轻碰到了我的手:“德财,你看见我手上的红线了吧?”
我点点头:“看见了。”
“这是我去年系上的。那时候听说你在城里开了布店,我就想,也许。。。。。。”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许你会来看看我。”
我的心跳得厉害:“小芳,你是说。。。。。。”
“咣当”一声,不远处传来打翻水桶的声音。我和杨小芳都吓了一跳,赶紧往两边躲。
“谁?”我壮着胆子问道。
没人回答,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好,”杨小芳脸色发白,“会不会是王家的人?”
我皱起眉头:“没事,你先回去。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德财,”杨小芳拉住我的袖子,“你。。。你别走了好不好?”
我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都快碎了:“小芳,你放心,这次我不走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回到村口的三轮车旁,我躺在车斗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里,夜色变得更深了。
第二天一早,我刚推着三轮车到村头,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循声望去,只见王满仓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就是你!赵德财!”王满仓指着我的鼻子,“昨天晚上,是不是你跟杨小芳在后山私会?”
我心里一沉,看来昨晚偷听的就是他们。不过,我强装镇定:“王兄弟,我和小芳是老同学,叙叙旧怎么了?”
“叙旧?”王满仓冷笑一声,“大半夜的叙旧?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这时候,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我看见杨小芳站在人群中,眼睛红红的。她旁边是她爹杨大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德财啊,”杨大伯开口了,声音里透着怒气,“你是不是不知道,小芳已经跟王家订亲了?”
我看了看杨小芳,又看了看杨大伯:“大伯,我知道。可是。。。。。。”
“知道还来胡闹?”杨大伯打断我的话,“你小子,是不是觉得现在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敢来破坏人家的婚事?”
“我没有破坏谁的婚事,”我挺直了腰板,“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王满仓突然大声喊道,“你只是想抢我的未婚妻是不是?”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是你未婚妻?王满仓,你还要脸不要脸?”
大家循声望去,说话的是杨小翠。她挤出人群,指着王满仓的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那个藏在县城的前妻和孩子的事,你想瞒到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了。王满仓的脸色变得煞白。
“小翠,你胡说什么?”杨大伯厉声喝道。
“我没胡说!”杨小翠倔强地说,“上个月我去县城,亲眼看见王满仓跟一个女人和小孩在一起。那女人还骂他是个负心汉呢!”
我看见杨小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转向她父亲:“爹,这事是真的吗?”

杨大伯的脸色变了又变:“这。。。。。。”
“杨叔,您早就知道是不是?”我突然开口,“您就这么急着把小芳嫁出去?就因为王满仓家里有钱?”
“你。。。。。。”杨大伯指着我,手指微微发抖。
这时候,李氏——杨小芳的母亲从屋里走了出来:“老杨,你就别瞒了。王满仓那些事,我早就查清楚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王满仓看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走,被村里的几个后生拦住了。
“王满仓,”我大声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吗?我告诉你,我是来娶小芳的!我赵德财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但是我对小芳的心,比你那颗黑心干净多了!”
这话一出口,我看见杨小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轻轻走到我身边,拉住了我的手。
“爹,”她抬起头,声音坚定,“我不嫁给王满仓。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德财。您也知道,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比谁都清楚。”
杨大伯叹了口气:“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氏走过来,“老杨,你就别犟了。德财这孩子,我看挺好。这些年在城里,自己白手起家,没有偷没有抢,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你要是还不放心,我问你,当年德财辍学的时候,是谁天天偷偷掉眼泪?是谁把自己攒的钱都拿去给他配眼镜?”
听到这话,我愣住了。原来那副眼镜的钱,是小芳自己攒的?
“再说了,”李氏继续说道,“你看看王满仓这个人,有前妻不说,还想来骗咱闺女。这种人,把闺女嫁给他,那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这时候,王满仓突然挣脱开拦着他的人,转身就跑。但是刚跑两步,就被人群中窜出来的杨小翠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想跑?”杨小翠叉着腰,“今天这事,你得给个说法!”
王满仓趴在地上,满脸尴尬:“我。。。。。。”
这时候,人群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王满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可算找着你了!”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冲了进来。那女人一看就是经过风霜的样子,但是眉眼间还带着几分英气。
“你。。。你怎么来了?”王满仓脸色发白。

“我怎么来了?”那女人冷笑一声,“要不是听说你要在这儿娶亲,我能来?王满仓,你对得起我们娘俩吗?这些年,你把我们娘俩撵到县城,自己在这儿逍遥快活,现在还想再祸害人家姑娘?”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杨大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爹,”杨小芳紧紧抓着我的手,“您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杨大伯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德财,你过来。”
我走过去,挺直了腰板站在杨大伯面前。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杨大伯问道。
“叔,我在城里已经开了个小布店,虽然不大,但是能养活一家人。我还有些积蓄,准备在县城买房子。”我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些可能在您眼里还不够。但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小芳,让她过上好日子。”
杨大伯看着我的眼睛:“你有这份心,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叔,您说。”
“你得保证,让小芳继续念书。她从小就爱学习,这个愿望,不能就这么断了。”
我激动地点点头:“叔,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县城有个夜校,我已经打听过了,小芳可以去那儿继续学习。”
杨大伯终于露出了笑容:“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等等!”杨小芳突然喊道,“德财,你还没解开我手上的红线呢。”
我这才想起来,连忙走到她面前。阳光下,那根红线显得格外鲜艳。我小心翼翼地解开蝴蝶结,生怕弄疼了她。
“这根线,我系了整整一年。”杨小芳轻声说,“每天晚上,我都在想,要是德财能回来该多好。”

解开红线的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这根小小的红线,系着的是一个姑娘十年的等待,一个男人十年的思念。
王满仓的前妻把他拽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啐他一口。杨小翠在后面做了个鬼脸,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
“德财,”杨小芳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手指上系红线吗?”
我摇摇头。
“因为我奶奶曾经跟我说过,红线系在手指上,就像月老的姻缘线,能把有缘人牵到一起。”她低声说,“所以我就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你牵回来。”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又酸又甜。原来,这么多年,我们都在互相思念着对方。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杨小芳的婚事就定了下来。我把城里的布店交给了伙计打理,自己留在了青山村,一边筹备婚事,一边帮着杨家干农活。
杨小芳每天都会去后山的老槐树那里等我,有时候带着她自己做的韭菜饼,有时候就只是坐在那里,听我讲城里的见闻。
“德财,”有一天晚上,她突然问我,“你说,我们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我握着她的手:“会比现在更好。等我们搬到县城,你就可以去夜校读书了。等你毕业了,说不定还能当个老师呢。”
“真的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是真的。”我笑着说,“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把这道题做对。”我指着她手里的习题册。
“讨厌!”她轻轻打了我一下,“还说呢,你自己当年数学还不是老考倒数第一?”
“那不一样,”我装作很严肃的样子,“我那是睁眼瞎,你给我配了眼镜,我不就好了吗?”
她“扑哧”一声笑了:“就你贫嘴。”
月光洒在老槐树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远处,传来阵阵说书声,还是那个熟悉的《三国演义》。
“德财,”杨小芳突然说,“你说诸葛亮为什么。。。。。。”
我笑着打断她:“因为他知道,在对的时间,总会遇见对的人。”
她愣了一下,然后开心地笑了。月光下,她的笑容比当年更加动人。
这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有些等待,不是折磨,而是成全。就像这根红线,虽然系了太久,但最终还是把我们系到了一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到了腊月。青山村里飘起了雪花,空气中弥漫着年味儿。
这一天,我正在杨家帮忙贴春联,表哥赵长贵突然骑着自行车来了。
“德财!不好了!”表哥气喘吁吁地说,“布店。。。布店出事了!”
我的心一沉:“怎么了?”
“前两天下大雨,布店后面的房顶漏水,好多布料都湿了。”表哥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现在那些布料都发霉了,买主要求退货,还扬言要告我们。”
我愣住了。这批布料可是我们最近进的新货,价值上万块钱。要是全部退货,那我这几年的积蓄就全完了。
杨小芳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怎么了德财?”
我把情况跟她说了。她想了想,说:“德财,你先去城里看看。这边的事,我来安排。”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一暖。这就是我要娶的姑娘啊,遇到事情不慌不忙,还知道替我分担。
到了城里一看,情况比表哥说的还要糟糕。不光是布料发霉,连店里的墙都泛起了水印。我蹲在地上,看着那些报废的布料,心里发凉。
这时候,店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抬头一看,竟是杨小芳。
“你。。。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我能不来吗?”她把手里提着的包袱放下,“这是我的嫁妆首饰,你拿去当了,先把这个难关度过去。”
我看着包袱里的金镯子、银项链,心里一阵抽痛:“不行,这是你的嫁妆,我不能要。”
“傻瓜,”她白了我一眼,“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再说了,只要人在,什么东西不能再赚回来?”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时候,门口又传来声音:“德财!小芳!”
是杨小翠。她后面还跟着杨大伯和李氏。

“爹!妈!你们怎么也来了?”杨小芳惊讶地问。
李氏笑着说:“你以为就你心疼德财啊?我们老两口这些年也攒了点钱,本来是准备给你们做嫁妆的,现在先拿来救急吧。”
杨大伯也难得露出笑容:“德财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这个时候,我们不能不管。”
我看着眼前这一家人,心里暖暖的。原来,这就是家人的感觉。
正说着,外面又进来一群人。是村里的王叔、李婶他们。
“德财啊,”王叔咧着嘴笑,“听说你这儿出事了,我们大伙儿来帮忙。这些年,你在村里卖布,从来没坑过我们。现在你有难处,我们不能不来。”
“是啊,”李婶也说,“我们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一点心意,你可得收下。”
看着大家你一百我二百地凑钱,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杨小芳握着我的手,轻声说:“看,这就是咱们的乡亲。”
有了乡亲们的帮助,布店的危机总算是渡过去了。我把店里重新装修了一遍,又进了一批新货。这一次,我特意选了一些适合做嫁衣的料子,红的、粉的,都是喜庆的颜色。
腊月二十三,是小芳的生日。这天晚上,我特意做了一桌菜,还买了一个生日蛋糕。看着小芳吹蜡烛的样子,我心里甜滋滋的。
“德财,”她突然说,“你还记得咱们初中的时候吗?”
我点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记得我生日那天,你偷偷把你的口粮馒头给我,还说是蛋糕。”她笑着说,“那时候我就在想,这辈子要是能找个像你这样的人,该多好。”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时候穷,也没啥好东西给你。现在不一样了,以后你想吃啥,我就买啥。”
小芳摇摇头:“我不要那些,我就要你这个人。”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我们跑出去一看,原来是村里的年轻人在闹元宵。
“德财!小芳!”杨小翠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走,咱们一起去放河灯!”
小芳拉着我的手:“去吧,好久没放河灯了。”
青山村后面有条小河,每年元宵节,村里人都会在这里放河灯。河面上飘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水里。
“德财,”小芳拿着一个荷花灯,“你还记得咱们上学那会儿吗?每次元宵节,你都会给我做一个荷花灯。”
我笑了:“记得啊。那时候穷,买不起灯,就自己用纸折的。”
“可我觉得那些纸灯是最好看的。”她轻声说,“因为是你亲手做的。”
我们把荷花灯放在水面上,看着它慢慢飘远。河边的柳树在风中轻轻摇晃,远处传来阵阵鞭炮声。
“小芳,”我突然说,“咱们结婚那天,我也要放一千个河灯,照亮整条河。”
她靠在我肩上:“好啊,不过你得先把店里的账算清楚。要不然,到时候又要让乡亲们帮忙了。”
我们都笑了。笑声在夜空中回荡,混着河灯的光芒,温暖了整个冬夜。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根红线。它现在就放在我的钱包里,是我和小芳最珍贵的定情信物。
有人说,姻缘是天注定的。可我觉得,缘分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坚守。就像那根红线,看似柔弱,却系住了两颗心。
村口的老槐树依然挺立,见证着我们的故事。我知道,以后的日子还会有风雨,但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就没什么好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