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唯一要感到恐惧的,是恐惧本身——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 FDR )
现在我们知道思维头脑有多么喜欢评判了,接下来我们换一种类比:想象一下,你不再是由一万名员工组成的身体公司,而是一位有一万个孩子的家长(真可怕)。
假设你会给半数孩子起"好"名字,像是喜悦、智慧、美貌、怜悯和冷静等等,再把其他孩子命名为悲伤、愚昧、丑陋、自私和恐惧等等。哪怕你会尽最大努力,但你能确保你会公平地对待所有孩子吗?
不会。完全不可能。
对那五千个"好孩子",你会夸赞他们,养育他们,骄傲地向全世界展示他们﹣-这些孩子其实代表着你﹣-"快看我是多么喜悦、聪慧和美丽啊!"
那么,你会怎样对待那五千个"坏孩子"呢?
显然,你不会向朋友显摆说:"看啊,我是如此痛苦、愚蠢和恐惧!"也许你会把他们藏起来,但孩子们可不会安生躲藏太久;也许你会忽视他们,可这么做显然也不够,因为他们还是会经常回来骚扰你。于是你陷入绝望,最后只好把他们关进地下室,然后牢牢锁上大门,再把钥匙扔得远远的。
这总该没事了吧?问题解决。
可是新的问题出现了:现在他们被关在地下,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人关爱,照射不到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可你却在地面上自由自在,继续向其他人展示那些好孩子。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会打算怎么做呢?
如果被关在地下室里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就引出了一个重要问题:你会如何评判自己的情感?你对恐惧、愤怒、喜悦、悲伤和情欲有怎样的感觉?要记住,你自身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只有思维头脑才能中立地考虑感情,因为你理解不了这些情感,所以你总会评判它们。
你是否会说:"喜悦?多好啊!喜悦是一种美妙的感受,所以他肯定是个好孩子。"
那么恐惧呢?恐惧让你觉得不舒服。于是,想要保护你免遭不测的思维头脑说:"不不不,毫无疑问,恐惧是个坏孩子,要把他锁起来才行。"你也确信事实就是如此。
这就会导致摩擦出现。虽然思维头脑让你拥有个性,获得身份,看待问题有了自己的观点,但任何时候,如果你对任何事都确信无疑﹣﹣哪怕是"喜悦是好的"这种积极信念﹣﹣那么你就会陷入僵局。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果你完全被思维头脑主宰,相信它所相信的一切,你可能就会受到束缚而动弹不得的原因所在。关心半数的孩子就好比滞留在山的一侧,虽然这里景色也许很不错﹣﹣不要误会,在很多情况下,思维头脑还是非常有益的﹣-可你还是只能看到一侧的风景。

哪怕"我是个好人"这样的积极信念有时也会让你陷入盲目。同样,"喜悦是美好的"这种思想也会让人僵化,紧紧抓住喜悦这片河岸不放,拒绝沿河前进,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然而除了这一个地方,世间还有无数风景,有些在山顶,有些则需顺流而下。可是只要你一直停在这片河岸,或者驻扎在山上同一个营地,你就看不到其他风景。如果相信思维头脑所认定的一切﹣﹣包括自己到底是谁,谁是好孩子,谁又是坏孩子﹣﹣你就永远没有动力去探求真相。无意之中,你就变成了只有一个刻面的钻石,而实际上你本该有一万副与众不同的面孔。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对思维头脑不敬。它确实竭尽全力,24小时都在不间断地呵护你,可是你有没有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了?其实,你也能感觉到出了些问题。夜深之时,你是不是经常想让它闭嘴,这样你才能安然人眠?你有没有希望它哪怕是离开一小会儿,好让你做回自己?你是否希望它不再插手,让你能不带任何偏见和批判地去体会情感?
有时候思维头脑会非常无情,对吧?(思维头脑有些别名,其中一个叫作"猴子思维",因为它会像猴子一样向你扔粪便;还有一个叫作"马匹思维",因为它能像马一样把你一脚踢飞。)思维头脑固有的批判观念源自一些从你小时候起就一直循环往复的疯狂经历。虽然它劳心费力,想确保主人神志正常,但它本质上却和神志失常非常相似。不过公平地说,并不应该由我来试图领悟这延续数百万年的未解之谜。要是非得这么做,恐怕我也要失常了。
于是情况变成了这样:年复一年,你都在不停地从一个极具说服力和分辨力,无所不知却又神志不清的猴子首席运营官那里听取建议。于是,它会对你人生的各个方面都产生深层影响。最好的一面是什么呢?你以为是自己在掌控大局,可以随时调整运转模式,但实际上你做不到,因为所有改变都在思维头脑的监控之下。而且不管有没有科学理论,你对它到底是什么仍旧是毫无头绪,甚至永远也不会明白。
这就是为什么你可以尽情冥想的原因。除非你遭受了重度脑损伤(这可能是因为你头脑发热,然后冒险玩滑板而导致的),否则思维头脑将会永远伴随你左右。
乔( Joe )和吉姆( Jim )开创了一门全新的宗教。他们盘腿打坐,口中不停吟诵:"我谦逊卑微。我一无是处。"没过几天,他们就有了十几位追随者。吟诵了一年"我谦逊卑微。我一无是处"之后,他们有了成千上万名信众,修建了属于自己的静修院。

有一天,他们的老朋友毕夫( Biff )路过了静修院,听到里面传来的吟诵声。他想,"嘿,这不是乔和吉姆开创的宗教吗?听说他们还挺成功的,我得进去看看。"
他走了进去,看到乔和吉姆坐在前排,毕夫就冲他们点头致意,他们也示意答谢。毕夫坐下来和其他人一起吟诵:"我谦逊卑微。我一无是处。"他居然真的很享受这么做!
吉姆坐在前排看着毕夫吟诵。他拍了拍乔的肩膀,指了一下毕夫,带着嘲弄的语气说:"哈!看看那是谁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当我们努力想要消除或是克制一种理念时﹣﹣无论是骄傲自大、非理性大脑、思维头脑或是其他﹣﹣假如你觉得已经取得成效,那么请再审视一遍这句话:其实,我们真正实现的只是令自己的错觉不断增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