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华祥名
出品|华祥名财经全媒体
春夜的宁德,海风裹挟着咸涩。
宁德时代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2025年的月光,董事长办公室的灯仍亮着。
无数个不眠之夜,曾毓群站在落地窗前,远处是正在建设的零碳工厂。2025年提案文件被江风翻到最后一页,那句“推动新型储能高质量发展”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资本市场需要故事,但宁德时代需要生存。”这份提案,是他为行业开出的药方,也是宁德时代自救的宣言。
此刻的他,既是万亿帝国的缔造者,也是旧能源时代的送葬人。当香港IPO的钟声与两会的掌声交织,没人知道这位“电池之王”究竟在凝视未来,还是在悼念过去。
此刻的他,身家超2500亿,掌舵市值万亿的“宁王”,却在香港IPO的倒计时中引来争议。
困局一:储能市场的技术之困
曾毓群的脑海里,常闪现着一幅中国新型储能装机量的增长曲线图:
2024年底,78.3GW的数据刺目如刀,但另一组数字更让他心悸——储能电站平均利用率不足30%,回报周期长达8年。
今年两会期间,曾毓群提交了《提升新型储能市场化运用水平,推动行业高质量发展》的提案,他提议,中国新型储能的市场参与机制尚不完善,储能电站面临调用少、利用率低、回报周期长等问题,储能价值难以充分发挥。建议拉大电价峰谷价差,为储能等灵活性调节资源创造合理的盈利空间。
“我们造出了笼子,却困住了自己。”提案中的“峰谷价差改革”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动电价机制的枷锁。但现实是,当美国莫斯兰丁储能电站的火灾视频在行业群疯传时,投资者更关心安全而非利润。宁德时代的技术优势,在市场的犹疑中化作沉重的翅膀。
技术创新,是宁德时代一路走来的核心驱动力,也是曾毓群最为看重的。但技术的探索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在固态电池的研发上,曾毓群就曾明确表示,不能为了固态而固态,因为其在安全性上并无特别大的优势,且成本过高。这无疑给宁德时代的研发方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们需要在众多的技术路线中,找到真正符合市场需求、具有成本优势的创新之路。
储能技术的复杂性也给宁德时代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储能电池并非许多人所认为的那样简单,一个GWh的储能需要150万颗电芯,其一致性和安全性至关重要。而当下众多企业涌入储能赛道的现象,也让曾毓群感到困惑,似乎大家都低估了储能技术的难度。但曾毓群并未退缩,他坚信,通过宁德时代在材料体系、系统结构、智能制造等多方面的创新,一定能够攻克这些难题。
在宁德时代总部,2.1万名工程师正为颠覆性创新昼夜奋战。曾毓群将创新分为两类:
渐进型与颠覆型,前者是改良,后者是革命。然而,行业却陷入“模仿者狂欢”:某车企负责人直言,只需将宁德时代的电池包稍作调整,便能以更低的价格抢占市场。
“模仿者不能让消费者真正满意。”曾毓群在访谈中强调,但现实却是残酷的。2024年,国内动力电池行业产能利用率不足60%,低端产能过剩与高端技术突破的矛盾凸显。
钠离子电池、固态电池、储能系统……宁德时代的技术储备看似全面,但每一步突破都需要巨额投入。2024年,其研发投入超200亿元,相当于每天烧掉5500万元。
曾毓群知道,若不能在下一代电池技术(如固态电池)上建立护城河,万亿市值的“宁王”或将轰然倒塌。
困局二:国际化的血色战场
香港中环的投行精英们正在为“宁王”IPO狂欢,但曾毓群的目光却投向更远的地方——印度冻结的48亿资产、欧盟加征的关税、美国《通胀削减法案》的排他条款,像一张密网罩住出海之路。
“Are you OK?”这句他曾调侃印度市场的玩笑,如今成了欧美论坛嘲讽中国企业的热梗。宁德时代的全球化版图上,每一块标注“已布局”的区域,都浸着地缘政治的冰霜。
宁德时代虽已站在全球动力电池市场的巅峰,但市场的竞争从未停歇。在国内,其他动力电池企业正奋起直追,试图打破宁德时代的霸主地位。与此同时,海外市场也并非一片坦途。欧美等地的地缘政治因素,给宁德时代的国际化战略蒙上了阴影。曾毓群深知,只有不断创新,才能在这场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保持领先地位。
而市场的另一端,需求的不确定性也如影随形。
2024年,宁德时代的营收出现了下滑,这背后反映出的是市场对动力电池需求的阶段性饱和。产能过剩的阴霾笼罩在宁德时代的头顶,如何为这些过剩的产能寻找出路,成为曾毓群亟待解决的问题。然而,曾毓群并未被眼前的困境所吓倒,他坚信,从中期来看,中国市场的需求依然强劲,而从长期来看,全球市场的需求更是潜力无限。
在欧洲,宁德时代德国工厂的扩建计划因环保争议屡遭阻挠;在美国,拜登政府推动的《通胀削减法案》将中国电池企业拒之门外。曾毓群试图以技术授权模式“教会当地人生产”,却仍难逃“威胁国家安全”的指责。更严峻的是,韩国LG化学、三星SDI等老牌巨头正卷土重来,2024年全球动力电池市占率仅比宁德时代低0.4%。
2024年两会期间,曾毓群首次公开回应了宁德时代的出海困境:“再好的东西走出去也会冲击别人的市场,所以别人就会想不同的办法对付我们。”这番话背后,是欧洲、美国等地的本土保护主义阴影。
“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曾毓群在挪威的访谈中坦言,但地缘政治的变量,让这场“自我超越”的赌局平添变数。
困局三:安全与速度的生死竞速
2024年5月,美国加州盖特韦储能电站的熊熊烈火,烧透了夜幕,也烧碎了曾毓群“核电级安全”的承诺。这场持续六天、复燃三次的灾难,让全球储能行业集体沉默——这位宁德时代掌门人刚刚在两会提案中疾呼:“储能安全必须参照核电标准,建立全生命周期体检制度。”
2025年的提案中,他曾呼吁“参照核电级安全标准”,但2024年加州盖特韦电站的六天大火,让所有承诺沦为笑谈。
数据不会说谎,中国新型储能装机量突破78.3GW的捷报背后,是触目惊心的“僵尸电柜”图景:
当新能源汽车的战火蔓延至储能领域,曾毓群将目光投向了万亿级蓝海。然而,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令人窒息:截至2024年底,中国新型储能装机量虽超78GWh,但平均利用率不足40%,部分电站因寿命“跳水”沦为“僵尸电柜”。
当全国超40%的储能电站沦为“摆设”,电池容量“跳水”30%以上,部分项目甚至因寿命不足5年被迫拆除。当曾毓群在提案中描绘“万亿蓝海”时,现实却是储能价值被锁死在“利用率不足40%”的铁笼里——电能市场电价浮动窄如细绳,辅助服务费用分摊机制形同虚设,容量电价细则遥遥无期。
更讽刺的是,当宁德时代为安全殚精竭虑时,某地方国企的储能项目却因“低价中标”埋下隐患。劣质电池在2024年冬夜突然热失控,火光冲天中,曾毓群2023年的预言竟成谶:“如果只拼价格,最后比拼的就不是质量。”
“储能的价值没有得到真正体现。”曾毓群在提案中疾呼,他建议拉大峰谷电价差、建立容量补偿机制,甚至效仿电力行业引入“定期体检”制度。但政策落地之难,不亚于在荆棘中开辟新路。
更讽刺的是,当宁德时代为储能安全殚精竭虑时,某地方国企的储能项目却因“低价中标”导致电池质量不达标,最终引发火灾事故。
这恰如曾毓群所言:“如果只拼价格,最后比拼的就不是质量。”
站在2025年的门槛回望,曾毓群的提案已不只是行业谏言,更成了一面照妖镜:当资本将储能视为“印钞机”,当工程师沦为“成本控制师”,这场生死竞速终将证明——没有安全兜底的速度,不过是通往深渊的加速器。
困局四:资本盛宴下的饥饿游戏
港交所的锣声即将敲响,但财报上的裂痕已现:2024年营收同比下降8.71%,而研发投入占比仅5.2%,远低于华为的23%。
“市场要增长,技术要突破,钱从哪里来?”财务总监的质问像一根刺。曾毓群望向窗外——那里,小米汽车合资工厂的钢架正在月光下生长,像极了资本与产业媾和的产物。
2024年初,特斯拉发起的“价格屠杀”席卷车市,车企们纷纷将成本压力转嫁给电池供应商。宁德时代一度陷入“增收不增利”的困局:2024年营收同比下滑8.7%,净利润增速创五年新低。
“这不是高质量发展应有的轨道。”曾毓群在内部会议上拍桌怒斥。他试图以高端品牌突围——与奔驰、宝马合作研发高镍电池,为蔚来定制固态电池包,但市场似乎并不买账。
某车企采购总监直言:“宁德时代的技术确实领先,但价格也高得离谱。”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曾毓群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他一边推动换电模式“绑定”车企需求,一边布局人形机器人等新赛道,试图用多元化业务对冲风险。但代价是巨大的:2024年,宁德时代海外建厂耗资超500亿元,现金流压力也在随着陡增。
结局
在福建宁德的一个普通民房里,曾毓群办公室墙上曾挂着“赌性更坚强”的牌匾。
这个来自客家文化的标语,恰如其分地诠释了他与宁德时代的成长基因——从一家初创电池企业到全球动力电池霸主,每一步都像一场豪赌。
如今,当宁德时代市值突破万亿、稳坐全球新能源产业头把交椅时,曾毓群却站在了新的“赌桌”前:如何在技术迭代的浪潮中保持领先?如何突破地缘政治的重重围困?如何在产能过剩与价格战的夹缝中续写传奇?
此刻,他或许想起1999年ATL创业时的东莞厂房——那时,他们用二手设备改造出中国第一条聚合物电池产线。“技术是刀,资本是鞘。”他忽然明白,宁德时代的困局,本质是刀与鞘的博弈。
站在2025年的门槛上,曾毓群与宁德时代的挑战仍未终结。地缘政治的围堵、创新的生死竞速、储能的理想困境、价格战的血色博弈……每一个难题都像一把利刃,刺向这位“赌徒”的心脏。
但在这片黑暗中,仍有微光闪烁:钠离子电池在东南亚市场的突破、固态电池与特斯拉的合作推进、储能容量补偿机制的初现曙光……
“创新是宁德时代的灵魂。”这是他写在内部信中的话。或许正如他所言:“如果不能成为第一,我们没有存在的价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