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杨国栋(整理:白叔)
如今我已经年过六旬,回首自己走过的这段路,感觉像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我出身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十八岁入伍参军、二十一岁退伍,本以为退伍以后要回老家接替父母班继续务农,没想到退伍那天,因为有事儿在部队里多呆一天,结果命运就此被改变了。
有句话老话说得好“你播种善良的种子,就会收获善良的果实”。
我75年12月入伍,79年退伍命令已经下达,当时外省的战友被集体送走,而省内的退伍兵可以自行回家,而我恰恰是省内的,部队一次性给了我22元津贴(包括路费),我想用这钱给爸妈买些礼品回去,就这样留在部队多呆了一天,就这么一天,等来了一个大好前程。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爸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去生产队干活,结果一年到头,一家老小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我们家有六个孩子,我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和两个弟弟。
生产队期间,我们老家那边是按人口分粮食,小孩(不满12周岁)每人每年200斤粮食,大人每人每年350斤粮食。当时在我家,我和二弟、大妹、二妹已经满12岁,其他三个都算小孩,我们一家八口人,一年能分到1750斤粮食。
1750斤粮食根本不够一家八口人吃上一年,每年的六、七、八月份,我妈每天就做两顿饭,其中有一顿还是稀粥。每次吃饭时,看到饭盆里屈指可数的米粒,真想抓过来一把生米扔进去,然后狼吞虎咽吃一次。
没办法,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缺吃少穿是一种普遍现象,谁家人口多,谁家就最穷。
我念完高小,即将去镇上读初中,我爸把我喊到里屋,东拉西扯一会,最后说出这样一句话“国栋,老师说你学习成绩好,要是继续读下去,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给咱们老杨家争光,但此时此刻,咱家眼前的光景你也看到了,无法供你继续读下去。”
“爸,你不用说了,我懂,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看到父亲眼里泛起了泪花,赶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隔天,我去学校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回来,之后去生产队报名,我要和爸妈一起挣工分,供其他弟弟妹妹读书。
爸妈不是看不上我,故意把我拽回家里干活,而且那种情况,我作为家里的长子,应该做出一点牺牲。
刚去生产队干活,身体有点吃不消,每天早上七点出工,中午回家休息两个小时,晚上六点才能收工。
我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在家里吃不饱饭,去干活时还要和那些大人干一样多,没超过五天,在用洋镐刨粪时,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晕倒了。
领工的队长看到这一幕吓坏了,赶忙叫人把我扶回家里,又叫人去镇上供销社买了一包白糖给我送去,说我肯定是血糖低,补一补就可以继续去干活了。
70年代中期,普通的农村家庭根本买不起白糖吃,我妈给我冲了一碗糖水,我刚要喝下去,弟弟妹妹堵在门口,眼巴巴看着我,喉结时不时蠕动一下,没办法,我只能喝一口,剩下的分给他们喝。
那时候,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每天只知道要不停地干活,争取把家里的光景过好了。
在生产队干了将近仨月,我才适应每天超负荷的劳作。
有一天,我收工回来,听说部队来我们公社征兵,听到这个消息,我像毛兔子似的冲到村支部,第一个报名参军。
“国栋娃,你要是参军了,你这个烂包的家咋办?”村支书高伯坐在石磨旁边随口一问。
“地球离了谁都能转,没有我在家,也许他们会生活的更好!”我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毕竟那时候,我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我,一家人肯定会更难。
回到家里,趁着爸妈心情好,我把傍晚报名参军的事情说了,本以为他俩会当场炸锅,可是实际却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爸蹲在门口抽了一袋旱烟,许久之后对我说“去吧,咱们这个家已经这样了,不能耽误你,去当兵也许能将你的命运改变。”
父亲说的可能是实话,也可能气话,但我不想揣摩他确切表达的意思,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就去武装部做体检,万幸,我顺利通过了所有的测试,七天后如愿拿到入伍通知书。
那几天,我和爸妈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害怕他们在关键时刻阻拦我去当兵,我早早起来,准备去镇上搭顺风车到县武装部。
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妈走了进来,她递给我五个煮好的鸡蛋“儿,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爸妈不在身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听到母亲这么嘱咐自己,心里一阵阵泛酸,眼圈也通红了,走到她跟前,和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妈,你放心,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我走出来的时候,一直没见到父亲的身影,走到村口的地方,我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的家,发现父亲正站在房顶向我这边望着,那一刻,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汪清水夺眶而出。
那一天,全县有127人当兵,只有12被分配到省内某个军区服役,其他人坐着闷罐车去了千里之外的大西北。
刚来到部队,我们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在新兵连期间,由于我刻苦训练,所有的训练科目,我都是拿了高分,然后有幸被推荐教导队学习两个月,回来时直接当上了班长。
入伍第一年,新兵每个月有六块钱津贴,而我是班长,额外有八毛钱的补助,那时候,我舍不得花钱,每个月都能攒下五块以上,等到凑够二十元,我就邮寄回家里,帮助爸妈分担一下经济压力。
入伍第二年,我每个月津贴有七块钱,加上班长补助,每个月能领到七块八毛钱,那一年,我全年就花了三块六,剩余的九十块全部给了家里。
在部队锻炼三年,我收获了不少,从一个易怒易暴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钢铁战士。
我们这批新兵,在部队学习了三年,大多数都要被遣送回原籍所在地,那些表现突出,有文化的新兵会被提干。
1979年三月,我们这批老兵即将退伍,在退伍命令下达以后,战友舍不得离开对方,相拥而泣,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说好以后有机会团聚。
那时候,省外的战友们被集体送走了,而我们这些省内的退伍兵各自回家,当时我寻思已经三年没回家了,想用部队给的22元津贴给爸妈买些礼物回去,所以就延迟一天回家。
我出去逛完街,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离开时,连队指导员突然过来了,他压制住激动的心情对我们这些还没离开的退伍兵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刚刚接到通知,你们这批退伍兵,如果有想去国企钢厂上班的,抓紧来我这儿报名。”
听到这个消息,我赶忙找到指导员报名,因为我就是农民出身,要是回到家里,肯定是继续务农,还不如去国企钢厂上班,每个月还有工资拿。
正是因为我多在部队待了一天,让我机缘巧合进入国企钢厂上班,命运就此被改变了。
当时进入钢厂上班,每天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到月底拿到工资的那一刻,感觉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在国企钢厂上班期间,我发挥了军人本色,肯吃苦、肯付出,五年之后,被提拔那个车间的班长,后来从班长做起,最后成为这个钢厂的副厂长,六年前,从岗位上退下来。
有时我在想,一个人要走哪一条路,也许命中早已注定好,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罢了,要不是当初自己多留在部队一天,就不会有今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