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陈晓娟（整理：白叔）

我母亲小时候学习特别好，但是姥爷嗜赌成性，将家里的房子、田地都输光了，根本拿不出钱供母亲继续读书。母亲成年以后，姥爷为了翻本，他把母亲许配给了我父亲。

我父亲有个外号叫“矮冬瓜”，身高一米六都不到，身体却快二百斤了，像他这样长相在当时社会，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

没办法，我爷爷家有钱，旱田有二百多亩，水田将近八十亩，有两个住家长工，每天任劳任怨帮爷爷干活，到了年底，爷爷会给他们开工资。

爷爷听说姥爷好赌，故意装作和他偶遇，然后套关系，借钱给姥爷，那时候，爷爷就想让母亲当自己儿媳妇。

姥爷向爷爷借的钱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还不起了，他只能将母亲许配给我父亲。

母亲亭亭玉立，身高一米六八，快比父亲高出一头，她嫁给父亲，有点不甘心，在结婚那天晚上，就想自寻短见，还好，被父亲及时发现，最终才没有发生惨剧。

因为有了这次经历，父亲将房间里的剪子、菜刀、斧头……全都放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睡觉都要睁只眼闭只眼，生怕母亲趁他稍不留神做出傻事。

母亲和父亲在一起一年以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一刻，她想自寻短见，但是想到肚子中的我还没出世，她放弃了轻生的想法。

随着我的出生，母亲慢慢地接受了父亲，俩人偶尔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父亲看到母亲接受了自己，他也放松了警惕，不担心母亲逃跑或者轻生。

我八岁那年，有关部门来调查，发现爷爷的土地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于是要求全部上交，爷爷也被抓了进去。

当初，爷爷家有钱的时候，大家都过来恭维他，如今他不在了，所有人都想踩我们家一脚，特别是西院的王爷爷，竟然将我们家的房子点着了，上门质问他时，他死不承认，还说我父亲血口喷人。

之前两家关系就闹僵过，碍于我爷爷在村里有权有势，他们一家人不敢造次，如今爷爷不在了，他们终于逮到机会，把我父亲一顿毒打。

我父亲势单力薄，和人家父子好几个人打，肯定吃亏，他回家时脸像血葫芦似的，走路一瘸一拐。

看到我父亲这样悲惨，母亲没有产生一丝丝的同情心，晚上趁我们都熟睡了，她没一声招呼就离家出走了，从那一天开始，母亲再没有回来过，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母亲离开以后，家里就剩下我和父亲还有奶奶，奶奶一时间难以承受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在母亲离开后的第二天，她一病不起。

我们家的房子没了，田地也没有了，父亲为了照顾我和奶奶，他只能去有钱人家干苦力。

父亲养尊处优习惯了，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干过重体力劳动，现在让他做个力工，属实有点强人所难。

父亲去干苦力，同行总是拿他开涮“堂堂的陈家大少爷，现在来和我们这些出苦力的抢饭吃，多掉价呀！”说完这句话，他们捧腹大笑。

父亲知道那些人在戏耍自己，他装作听不到，只顾着埋头苦干，挣了钱给奶奶买汤药吃。

父亲身高矮，长得又胖，平时走起路久了都气喘吁吁，现在还要搬一百多斤的东西走来走去，他身体有点吃不消，突然有一天，他直接累倒在雇主家里。

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父亲再去有钱人家干活，直接被拒之门外“你快走吧，我们真的用不起你，万一出了啥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父亲连着去好几家找活干，都被拒绝了，他只好耷着头脑袋回来。

平时父亲回来，他的左手里拿着给奶奶抓的汤药，右手会给我买一两块糖块吃，如今看他空手而归，我低着头继续洗全家人脱下来的脏衣服。

那时候，我们家里没有余粮，每顿饭都得喝粥就着腌菜吃，好不容易有一只老母鸡下了蛋，要留给奶奶蒸鸡蛋羹吃。

“妈，当初我爹靠种地发家致富的，我决定去后山开垦荒地，再撒下种子，到了秋天，肯定也能收一点儿。”

“后山可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去开垦，总有一天会发现付出的努力无济于事。”

“那咋办，丫头还小，你现在病成这样，我总不能撒手不管你们吧！”

我在走廊里洗衣服，听到里屋父亲和奶奶在对话，眼泪啪嗒啪嗒往盆里掉。

就这样，父亲每天拿着镐头去后山开荒，我留在家里照顾奶奶，到了饭点，再去做饭。

我父亲第一年开垦了两亩荒山，撒下种子之后，到了秋天颗粒无收，引来周围人一顿嘲讽，说父亲就是傻子，要是后山能长出来庄稼，别人怎么不去干。

有了第一年失败的经验，父亲买来很多关于种植方面的书籍，研究后山这个土壤。

他觉得后山之所以长不出来庄稼，不是土壤的问题，因为种的植物不对，他东借西借，买来一匹马，之后继续去开垦后山，这年父亲种上了高粱，秋天时来了个大丰收。

当时周围人说我父亲就是走了狗屎运，继续不理睬，第三年时，我父亲已经开垦出来一百多亩的田地，年收入翻了好几番。

这时候大伙才意识到我父亲当初做对了，然后跟着我父亲去学习如何开垦荒山。

因为有很多技术方面的东西，大家不懂，所以就来请教我父亲，这样一来二去，我家与其他人家缓和了关系，慢慢地开始走动。

在我成年以后，父亲成了整个村子里最富裕的人，而此时此刻，爷爷也被释放出来，一家人高高兴兴过了大年。

在我21岁那年，邻居家婶娘找到我父亲，说她的一个外甥和我年龄相仿，想把我介绍给她外甥。

我父亲打小就宠我，他怕我嫁过去过的不好，于是让婶娘把她外甥领到家里，父亲想替我把把关。

说来也巧，我和丈夫第一次见面，俩人就一见钟情，他爸妈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是老庄稼把式了，和我父亲坐一起聊天时，他们总是在探讨如何把粮食产量翻一番。

我婆家就是隔壁村的，走路半个小时左右，要是骑自行也就10分钟左右，我基本一天回一趟娘家。

父亲看我天天这样，把我一顿训斥“已经嫁了人，不要总往娘家跑。”

“我就跑，你管不着，我回来看奶奶。”

父亲看我这样蛮横不讲理，他也没辙。

说实话，自从和丈夫结婚以后，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小日子过得有滋有润，35年后，随着母亲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三个月前，我正在家里收拾家务，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起初接通之后，她一句话没说就挂断了，再次打来时，她还没开口就哇哇哭了起来。

可能是母女连心，我有感觉打电话的人是母亲，我在电话这头听着她哭，大概过了10分钟左右，她的心情才平静下来，紧接着告诉我当初离家出走的原因。

母亲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嫁给父亲委屈了，她不想和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所以不告而别。

母亲去了南方大城市之后，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了30年，还生下了一儿一女。

母亲之所以给我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她刚刚被确诊癌症晚期，已经时日不多了，她觉得亏欠我太多，通过娘家人找到我的联系方式，想和我见一面。

我想到当初母亲不告而别，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件事被丈夫知道后，他劝说我应该和母亲见一面，毕竟那是我的亲生母亲，如果没有她，我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听了丈夫的建议，去和母亲见了一面，此时的母亲骨瘦如柴，在没有见到她之前，我都想好如何质问她为啥抛弃我和父亲，可是见到她之后，看到她病殃殃的样子，我没忍心那样做。

这次我和母亲见面，我没有告诉父亲，毕竟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坚信有一天母亲会回来找自己，我不想打破他的美好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