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张慧（整理：白叔）

自从我和妹妹结婚以后，我俩私底下商量好，两家轮流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去年，是我和老公回来陪父母过年的，今年按理说轮到妹妹和妹夫回来，不过，妹夫的母亲突然生病了，家里离不开人，所以今年陪父母过年的责任又落在我和老公的身上。

回老家过年前，我给父母打电话，问家里是否需要我和老公在城里办年货，在电话里，父母连忙说“不用、不用”，他们前些天已经去镇上办完了，只要我们能回来过年，他们心里就高兴，任何东西都不需要买。父母是这么说，不过作为他们的女儿，回老家过年，怎么可能不带礼品，于是，我和老公到海鲜市场买了不少海鲜回去。

腊月二十八那天起大早，我们一家三口简单吃了一口便饭，之后马不停蹄奔向老家的方向。老家距离我生活的城市有一千多公里，开车至少需要12个小时，我们是早上七点半从家里出发，晚上将近八点才到老家。

到老家时，父母穿着棉服正站在大门口等着我们，车子刚进村子，我远远就看到他们二老，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真的不知道他们站在那里等了多久，只看到父亲与母亲脸上都挂着一层薄霜，车子来到他们面前，确定是我们时，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停下车子，我和母亲进屋里做炕头拉家常，父亲和老公往地上卸年货，等到年货都卸了下来，母亲赶忙从厨房往屋里端菜。父亲说母亲早早就把饭菜做好了，每次看到有车子进村里，母亲就开始热一遍菜，结果每次都不是我们。

母亲做的豆角炖排骨，肉已经离骨，肯定是炖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回来，父母太开心，俩人都小酌一杯，我对酒精过敏，以茶代酒敬他们二老。老公在家里喝酒，每次我都数落他一顿，这次回了娘家，人家陪我父母喝，我一句话不敢说他。

我们坐了一天的车，有点疲惫，吃过晚饭以后，简单聊几句就躺下休息了。次日，我和老公瞒着父母去了三婶家里，给她带去一些年货。我们之所以瞒着父母，是因为三婶和我母亲之前有过节，俩人已经多年不来往，哪怕在路上碰面，谁也不搭理对方。

那是在我上初中时，爷爷刚刚过世不久，瘫痪的奶奶没人照顾，我父亲把我二叔、三叔召集到一起开了家庭会议，因为二叔是上门女婿，以后要赡养他的岳父岳母，所以照顾奶奶的责任就落在我家和三叔家。

当时三叔和三婶刚结婚不久，三婶不想照顾奶奶，然后就威胁三叔，要是把奶奶接到家里伺候，她就和三叔离婚。我父亲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和弟妹因为伺候老人闹离婚，于是，主动将瘫痪的奶奶接到家里照顾，而且还没向三叔和二叔索要一分钱赡养费。

奶奶那时候不仅瘫痪，吃喝拉撒需要身边人帮忙，而且还整天稀里糊涂的，有时候就说自己的私房钱被偷了，让我父母交出来。其实奶奶根本没有私房钱，不过为了哄她老人家开心，我母亲就故意给奶奶几块钱，说这是她的私房钱。

在过去那个年代，谁家都不富裕，米饭和白面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来人去客能吃到，平时吃的就是玉米贴面或者大碴粥。那时候天天吃这些东西，导致我长大以后，见到大碴粥就反胃，再没有吃过一次。

奶奶年岁大了，我母亲天天给她开小灶，用一个铁盆给奶奶蒸一碗的米饭，或者给她包几个饺子吃。奶奶饭量小，有些时候她根本吃不了母亲给她做的饭，我和妹妹会捡漏一下，挪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吃起来。

奶奶在我家白吃白住了两年，之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不声不响走了，据赤脚医生说是心梗。奶奶去世以后，她和爷爷那一份田地理应由我家继承，不过三婶不同意，说必须三家平分，要不然就去法院起诉我家。

都是一家人，因为争家产闹到法院，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后来在族内长辈的调节下，我家拿出去一半分给了二叔家和三叔家。因为这件事，我母亲和三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吵一架，三婶说我母亲生了两个丫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死后连个扛幡的人都没有。

三婶之所以这样说我母亲，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儿子，在我母亲面前特别有底气。那天我母亲被三婶气的哇哇大哭，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搭理三婶这个人。我母亲和三婶是妯娌，她俩关系不好，导致我父亲和三叔关系也不咋样。

这么多年，我们两家彻底断了来往，哪怕是我结婚时，请三叔和三婶，他们没有来，后来他家的两个堂弟结婚，我们家也没有去。在村里，三婶的口碑不好，是出了名的便宜乐，但凡让她吃一点亏，她过后肯定连本带利找回来，所以大家都不想和她有交集。

一年前，三叔意外离世了，就剩三婶一个人在家，她的两个儿子还极少回来看看这个独身的母亲，她孤苦伶仃的样子，大家都挺心疼她的。有些时候，左邻右舍做好吃的，会给送她送过去一碗，需要抱柴火或者挑水，也顺手帮她干一把。

这次回老家，我瞒着母亲去偷偷看了三婶，给她拿去一些礼品。三婶见到我来到家里看望自己，她当场泪目，之后说了一些忏悔的话，为自己曾经做的事深表歉意。

大年三十晚上，我们一家人准备煮饺子弄年夜饭，母亲突然开口对我说“请你三婶过来吃饭，她走路费劲，腰还不好，估计连饭都吃不上。”

既然母亲已经开口，我和父亲对视一眼后直接去把三婶接了过来。当三婶来到我家之后，看到我妈过来搀扶自己，她突然放声大哭，跪倒在母亲面前赔不是。

我母亲立马将三婶搀扶起来“秀兰，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提了，咱们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仇恨，是不是。”

三婶看我母亲原谅了自己，哭着哭着又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我们一大家子坐在一起举杯畅饮，欢度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