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看着桌上那份字迹歪斜的结婚申请表，咖啡在杯底划出一圈锈迹般的痕迹。老梁的右手在微微发抖，那支钢笔在纸面上划出几道难看的水渍 —— 跟十八年前，前夫让我签字的时候一模一样。
1窗外的梧桐叶泛着病态的黄，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老梁放下笔，眼神里带着期待：“阿芳，咱们在一起都三年了，是时候把关系定下来了。”我抿了一口已经凉透的美式，2025年的第一场春雨拍打着窗户， 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我们相遇时医院的点滴声 。
他是来照顾儿子的，我在打扫住院部的走廊。56岁的年纪，两鬓斑白的他总喜欢穿一件褪色的格子衬衫，衣领处还沾着一小块陈年的咖啡渍。那时我刚退休不久，以为这份清洁工作能填补生活的空白。
楼道里飘着消毒水的气味，他蹲在墙角给儿子煮粥，铝制饭盒里传来米香。“大姐，要不要尝尝？”他举着勺子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亲， 那一刻，我仿佛嗅到了童年午后厨房里的温暖 。
2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他退休金不多，我也只有一套小房子。但两个人凑在一起，竟然也能把日子过出点甜味来。直到昨天，他突然提出要领证。
“你那个儿子，最近又来找你要钱了吧？”我放下筷子，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老梁的儿子，一个游手好闲的主，今年35岁还靠父亲养活。 每次他来要钱，老梁的额头上就会多出几道皱纹 。
“小海说要创业，这不……”老梁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出真相。原来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打起了我名下这套房子的主意。这房子是前夫留给我的遗产，老梁装作不经意地说：“结了婚，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3茶几上的座钟敲响了三下，那是去年春节老梁送我的，据说是他父亲留下的老物件。时针走过2025这个数字时，我忽然想起前夫临终前的叮嘱：“这房子，是给你养老的。”
我望着窗外，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过，车身上贴着一则相亲广告：“老年之家，为爱搭伙”。 多讽刺啊，三年前我们不就是在这样的广告下相识的吗？
老梁的手机响了，是他儿子发来的微信。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我瞥见了对话框里的内容：“爸，房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的心突然凉了半截，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冰水。
黄昏的阳光穿过纱帘，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梁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结婚后的规划，而我的思绪却飘回了十八年前，那个同样阴沉的下午，我跟前夫在民政局门口办离婚手续的场景。
4“不好意思，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围裙上的褶皱。那是去年他过生日时送我的，淡紫色底上绣着几朵茉莉。“这三年，咱们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挺好。”
老梁愣在那里，手里的申请表微微颤抖。楼下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那首《今生相爱》正好唱到副歌。 讽刺的是，这首歌在三年前，还是我们相识时的背景音乐 。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信封，里面是前夫的遗照和一些发黄的书信。“这房子，是他给我的最后保障。我不能让任何人打它的主意，即便是你。”
老梁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暮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他站起身，把那份没填完的申请表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转身时摘下了那件我给他买的围裙。
5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我突然想起医院走廊里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样，背对着我，给儿子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粥。 人生真是讽刺，我们开始于一碗温暖的粥，却结束于一纸冰冷的婚书 。
夜深了，我打开阳台的门，让春寒料峭的风吹散屋里最后一丝温存。路灯下，老梁曾经站立的那个位置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地的梧桐叶。我知道，从明天开始，这个家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但这一次，我选择让自己孤独。因为比起孤独，我更害怕的是被算计。前夫留给我的不仅是这套房子，还有一个道理： 感情可以交付，但生活的最后一道防线，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