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有些压抑的秋天。阳台上的仙人掌开出一朵不合时宜的粉色小花，我站在那里，盯着手机上儿媳刚刚转来的1999元红包，眼眶酸涩。这份看似丰厚的生日礼物，却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1天还没亮，我就醒了。习惯性地摸索着床头柜上的老花镜，指尖碰到了一层薄薄的灰。 自从老伴走后，我总是忘记擦拭这些细小的角落 。窗外传来清洁工扫落叶的沙沙声，那声音像极了二十年前，老伴每天清晨为我收拾院子的模样。
儿子在电话里说今天会来接我去吃饭。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我知道他最近在跟新项目的投资人周旋。听筒里传来他翻动文件的窸窣声，我几乎能想象出他在办公室里揉着太阳穴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儿媳小心翼翼地问：“爸，您想吃什么？我订好位子。”她的语气温柔得体，就像每个模范儿媳该有的样子。 可这种温柔，总让我想起十年前那个冬天，她强烈反对让我和老伴住进他们家的情形。
2高档餐厅里，服务员端来一份精致的长寿面。儿媳笑着说这是她特意为我定制的，还配了一小碟用金箔点缀的荷包蛋。 我夹起面条，突然想起老伴在时，总会在我生日那天煮一碗素面，上面卧着她亲手腌制的酱萝卜。
儿子举着手机，示意我和儿媳拍张合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儿媳的手微微颤抖。她今天戴着那条我和老伴当年给她的珍珠项链，大概是特意为我的生日戴上的。
饭后，儿媳打开手机，熟练地点开支付宝。“爸，祝您生日快乐。”红包的提示音在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1999元，这个数字 像一把精确计算后的尺子，丈量着我们之间的距离 。
3
回家的路上，儿子问我：“爸，今天过得开心吗？”我点点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他们不会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能在自己的老房子里，和他们一起包顿饺子。
记得儿媳刚进门那会儿，曾经和我说过，要给我们老两口养老。“爸，我和小军一定会好好照顾您和妈。”那时她眼里的真诚，竟比今天的珍珠项链还要闪亮。 可现实就像那盏坏掉的客厅吊灯，再精贵的灯泡也点不亮逝去的温暖。
老伴走后第二年，他们就劝我卖掉了老房子。“爸，那房子太旧了，您一个人住多不安全。”可他们不知道，那里存放着我和老伴四十年的回忆，墙上还留着孙子当年量身高时画下的铅笔线。
4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里儿媳转的红包还躺在那里，1999元，大概是她觉得2000太过整数，显得像是在完成任务。我忽然明白了老伴临终前说的话：“你要替我好好活着，别让孩子们有了负担。”
或许这就是我不开心的原因。不是因为礼物的形式，也不是因为金额的大小。而是在这个本该充满天伦之乐的日子里，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由数字堆砌的高墙。我多希望他们能懂，父母要的不是几顿山珍海味，不是几个整数红包，而是一份简单的陪伴。
夜深了，我摘下眼镜，看着远处霓虹闪烁的高楼。这座城市依然灯火通明，只是我的心，却像对面楼里那盏忽明忽暗的旧日光灯，不知还能亮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