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开始关心…”（Make me care about…）是盖茨基金会近期推出的一档播客节目。第一期，我们邀请到了正在参与盖茨基金会“新世代厕所”项目的佐治亚理工学院机械工程系副教授香农·易博士(Shannon Yee)来和我们聊聊“便便”的话题。你或许并不关心”便便”或“便便去哪了?”，但通过这期节目，你可能会改变想法。
以下文章根据主持人珍·哈特梅克（Jen Hatmaker）和易博士的对话编辑而成。
主持人：我从没想过会在工作时间谈论“便便”或是被这个话题所吸引。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想着把它冲走。然而，在准备这场谈话时让我认识到，在世界的每个地方，人类排泄物的危机都在加速到来。而且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如此。易博士，请你先用一句话让我开始关心“便便”问题。
易博士：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将面临缺乏安全和包容性卫生设施的问题。
主持人：易博士，我很想关心这个问题，但说实话，我有一个能把所有东西冲走的马桶。所以您能否帮我理解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影响世界上的所有人？
易博士：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因为让人们远离粪便是过上健康而富有成效的生活的基石。不幸的是，面对正在发生的气候变化，老化的基础设施和高度拥挤的城市已无法跟上节奏。污水处理厂造价很高，替换它是我们负担不起的。并且世界上大约还有近一半人口，即36亿人的家中缺乏安全管理的卫生设施，这导致他们患上了本不应该成为问题的腹泻类疾病。
主持人：我们从这个问题开始：如果它可以影响我们的一生，而且无论我们生活在哪儿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那为什么在此之前我们从没听说过这是一个重大的全球问题？
易博士：我认为简单的回答就是我们不喜欢谈论便便。我们总是想着冲完水就结束了。我们肯定不想在餐桌上讨论这个话题。
主持人：我需要问一个问题，因为对普通人而言，似乎就是这么回事，我们的厕所在工作，系统运转正常，在我们一生中它似乎都会这样一直工作。那为什么说我们现有的厕所系统不可持续呢？
易博士：我认为，我们的厕所系统从来都不是可持续的。我们使用了大量的水，清洁的水，把废物冲进一个集中的处理设施。这大概占了家庭用水量的25%。把干净的水和废物混合是对水资源的可怕浪费。自抽水马桶出现以来一直都是如此。只是我们浪费的水在逐渐减少。据我所知，第一个抽水马桶用了7.5加仑的水冲走废物，现在用1.9加仑的水就够了。所以，150多年来，我们一直在使用同样不可持续的技术。
主持人：你这么说就说得通了。这种技术对水资源是一种浪费。那你认为我们大多数人何时会开始感受到这个问题的影响？
易博士：许多人已经在经历气候变化的影响以及它给我们的卫生基础设施带来的压力。例如，在美国，每当我们遭遇诸如“艾达”飓风这样的气候灾难，从路易斯安那州一路席卷到纽约，街道会被洪水淹没。而只要有水，就伴随着污水。我们甚至不会觉得这些水是未经安全处理的可能致人生病的污水。但事实上，每当经历大的雷暴天气，就会有污水排入河流、小溪和街道。
主持人：您之前简要地提到过这一点，能分析一下气候变化与现代卫生设施问题到底有什么关系吗？
易博士：伴随着气候变化，那些通常被认为是罕见事件的发生频率越来越高，比如洪水或干旱。我们的集中式卫生系统、污水处理厂都建在低处，因为水往低处流。发生洪水的时候，这些集中的处理设施首先会被淹没，因此会有未经安全处理的污水排放到环境中。在干旱情况下也有问题。我们缺水，还把那么多水冲入下水道，这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简而言之，我们的基础设施不是为了应对这些极端气候事件而建立的。
主持人：让我代表普通人说几句。街上有便便是挺恶心的，大家都会这么觉得。但您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它不仅是恶心的问题，而且会威胁生命？
易博士：粪口传播可能是疾病传播最主要的途径之一。如何让人远离排出的粪便是我们社会进步的基础之一。如果我们不能以可持续和有效的方式做到这一点，就会出现更多疾病和健康问题。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人远离粪便。
主持人：主要涉及的疾病和健康风险是什么？
易博士：你恐怕没想过你可能患上不同的腹泻类疾病，回想一下你最近一次食物中毒的经历。因为我们有了现代的卫生系统，谈不到像霍乱这样的极端情况。但腹泻类疾病对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人口来说是一个现实问题。
主持人：所以这是不可持续的，但在全球范围内，目前哪些人面临着缺乏现代卫生设施的问题？
易博士：极端贫困人群面临的挑战最多。因为安全管理的厕所涉及的基础设施非常昂贵，这导致极端贫困人群在获得现代卫生设施方面正面临公平性问题。
主持人：易博士，既然这是一个我们已经或将要面临的问题，解决方案是什么？
易博士：从根本上讲，我们需要改变集中式卫生系统、下水道这种集中处理废物的方式。我们要从源头上处理这些废物，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家中处理便便了。所以我们需要创造新技术，用经过改造的新式厕所来做污水处理厂的工作，但占地面积只有洗衣机那么大。你可以想想家里的电器，洗碗机或洗衣机，它们都能很好地清洁物品。洗碗机洗碗，洗衣机洗衣服。现在我们需要在浴室里安装一个可以处理排泄物的设备。
主持人：这项技术正在开发吗？
易博士：当然。这是最令人兴奋的事情之一。我认为盖茨基金会是最早意识到卫生设施在帮助人们摆脱贫困方面发挥关键作用的机构之一。十多年前，为了创造这种卫生技术，盖茨基金会发起了“厕所创新大赛”。十多年来，他们做了很多了不起的工作，提出了很多新的流程和技术。过去三年，我们把团队聚集在一起进行全球合作，目标是将这种基础设施转化成一种设备。我们目前正在世界各地人们的家里测试这种新型马桶现场处理排泄物的效果。
主持人：这是一个重大的全球变化。您能给我们详细描述一下这种新型马桶吗？
易博士：这种马桶本身还是一个陶瓷制品，看起来和普通马桶没有区别。但在用户看不到的地方，就是产生神奇效果的地方。这种马桶的后端像个大盒子，跟洗衣机或洗碗机一样。它是一个设备箱，其中有不同的模块以不同的方式处理废物。其中一款新型马桶，经过病原体杀灭过程后留下的废物有点像干树叶，不再有味道，也没有病原体，是可降解的。另一款马桶处理后的废物，看上去像从壁炉的篝火中产生的灰烬一样。这两种马桶的后端，看起来一模一样，运作方式也相同。只是在设备箱里有不同的模块，从而产出不同物质。
主持人：这显然将节约大量的水资源，节水很好，也很重要。但在未来的厕所里，洗手会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易博士：洗手对预防粪口传播疾病也很重要。在未来的厕所里，你不用担心使用水。我们还是希望人们冲厕所，好好洗手。我们只是想在现场处理完所有的废水，而不是依赖集中的处理设施。就像手机这种分散式的通讯工具，我们不再需要通过电话线连接；比如我们的太阳能电池，可以放在房间里分布式发电。我们需要把卫生设施从管网系统中脱离出来，在家中处理废物。
主持人：例子很生动，您这么解释就容易理解了。我们曾经会问：“如果不是靠埋在地下的一条电话线连接我们的房子，我们怎么通话？” 但现在我们就做到了这一点，这完全是可行的。因此让我们切入另一个关键问题。这些新型马桶要花多少钱?
易博士：就整体成本而言，我们的设计目标是整个马桶大约450美元。这是一个非常激进的目标，我们可能做不到。但换个角度看，目前一些最可持续厕所的成本约为1.5万美元/间。我们希望新型马桶的成本低于5000美元，甚至低于1000美元，虽然现在还没达到。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将其推广到世界各地的商业模式和商业计划。
主持人：好消息是，在创新方面，我们已经走在前面了。在您看来，我们离在家用上这种马桶还有多远？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变革。
易博士：确实是一场巨变。我们的家中已经有了马桶，所以我们必须改革当前的市场格局。我们现在已经构建了一些新型马桶原型，能在家里处理废物，但这些原型马桶需要规模化制造。一个有能力的制造商应该能够在三年内制定一份商业计划书，拥有一个成形的市场，并能成功销售这种马桶。在此之后，可能还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盈利。但归根结底还是要迈出勇敢的下一步，开启制造和工业化设计，真正将原型技术应用到产品当中。
主持人：这太有趣了，这可能是科学家目前正在研究的最重要的四五件事，为的是创造一个更可持续的地球。感谢易博士，你不仅教会了我一些我原本不知道、但实际上应该担心的事，你还告诉我在这方面已经有一定的解决方案。现在，我的确已经开始关心“便便”的问题，这毫无疑问将为我的下次聚会带来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
嘉宾简介
易博士（Shannon Yee）
自2014年以来一直担任佐治亚理工学院乔治·W·伍德拉夫机械工程系的副教授。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博士期间，他作为首位研究员加入了美国能源部能源高级研究计划局。近期，易博士正参与盖茨基金会的“新世代厕所”（G2RT）项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