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张旭（整理：白叔）

上周末晚上，我正在辅导孩子写作业，突然接到继母打来的电话，她声音有些急促地告诉我“孩子，你爸好像不行了，你抓紧回来吧！”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哽咽的声音，我能感觉到继母在捂着嘴抽泣。

匆忙挂断电话，我和媳妇赶忙把孩子送到他姥姥家，之后迫不及待的奔向老家的方向。

想到父亲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的车速没有低于120码，只想快速回到他老人家身边。

父亲这辈子太可怜了，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成年之后，好不容易遇到了母亲，俩人情意相投，擦出爱情的火花，没多久结了婚。

本以为这是幸福的开端，可是没想到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据说母亲死的时候，父亲当场崩溃了，抱着母亲冰凉的身体，咧着嘴哇哇大哭。

母亲的死给父亲带来了很大的打击，有那么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见人，把我交给邻居家婶子照看。

有一天，邻居家叔叔非常焦急敲开了我家的房门“老张大哥，你家孩子好像生病了，一直哇哇大哭，你快过去看看吧。”

父亲听到我生病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邻居家，看到我躺在那里，小脸蜡黄，眯着眼睛又哭又闹，抱起我火急火燎往卫生院跑去。当时，医生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告诉父亲，我可能是得了黄疸，没啥大事，只需要补充营养，很快会康复的。

听了医生宽心的话，父亲悬着那颗心总算落地了，经此一事，父亲不再一蹶不振，为了照顾我，他每天像打鸡血似的，按时给我冲奶粉喝，趁我熟睡，再收拾家里的农活。

那时候，父亲既当爹又当妈，周围人看到以后，着实有点心疼他，劝说他再找个女人，俩人一起过日子，父亲听完笑了笑“算了吧，像我这么窝囊的男人，没人能看上我，我就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

我三岁那年，邻居家婶子的妹夫死于一场意外车祸，之后邻居家婶子撮合我父亲和她妹妹（我继母）搭伙过日子。

我继母有先天性生理缺陷，这辈子都无法做母亲，之前在婆家，一直不受待见，如今和我父亲结合在一起，她一直把我当亲儿子对待。

年龄小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继母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天天围着她转，让她背着我到处乱转。

后来我长大一点儿，听村里人说继母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从此以后，哪怕她对我非常好，我也不会对她感恩戴德。

记得有一次，我正在被伙伴们欺负，继母赶巧碰到，她冲上来替我出头，之后又去那几个伙伴家里和他们的家长理论，我依旧不领情，甚至回到家里以后，我和她大吼大叫，让她以后少管闲事。

被我怒斥后，继母没有反驳一句，回到自己房间无声地哭泣，父亲干活回来知道了此事，他大呼小叫，想教育我一顿，结果被继母拦了下来。

继母无底线袒护我把父亲气到了，对继母说“你就这样惯着他吧，早晚有一天会被你惯坏的。”

在我觉得，继母之所以这么讨好我，是希望有那一天自己老了，我可以照顾她。

继母的想法很天真，我不会让她得逞，为了和她作对，但凡她在家里提出的建议，我全部否决，有时候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不知道为啥，每次和她唱完反调，我心情特别的开心。

父亲为了缓和我和继母之间的关系，他主动和我促膝长谈一次，说不要对继母有敌意，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听父亲这么说，我立马回怼了他“爸，当初你一无所有时，我妈嫁给了你，她去世后，你再娶我不说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我面前夸赞这个女人的好，因为在我心里，谁也替代不了母亲的位置。”说完这句话，我把背影留给了父亲，之后扬长而去。

后来，我上了大学，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有一年，我从年头到年尾，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我对继母的敌意，是从五年前发生改变的。

五年前，父亲得了中风，半个身体不好使，无法再独立行走，继母没有嫌弃他，每天细心照顾着父亲，哪怕父亲发了脾气，她依旧不愿意离开这个家。

当时，我想把父亲接到城里照顾，继母不同意，说雇个保姆每月花费不少，而且未必有她照顾的周全，她向我保证，会伺候好父亲。

这些年，每次我回老家，看到继母把父亲照顾得白白胖胖，我心里非常踏实。

在回老家的路上，回想到过去的一切，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我到老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此时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看到我回来以后，赶忙过来迎接我。

“孩子，今晚刚吃过晚饭，你爸说累了想早点休息，我就让他先躺下，然后去收拾碗筷，我快要忙完时，你爸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在那里翻来覆去，我很害怕，立马打电话给你，挂了电话没多久，你爸就没了。”我刚走进屋内，继母立马含泪向我解释事情的经过。

父亲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似的，我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厮磨着我的脸。

我和父亲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邻居家叔叔过来说父亲已经不在了，要早点让他入土为安。

第二天天刚亮，我为父亲安排了葬礼，把他和母亲合葬在一起。

我许多年不在老家这边，很多乡亲们已经记忆模糊了，为了招待那些参加葬礼的人，我就在附近饭店定了宴席。为了感谢那些来参加葬礼的人，我跪在地上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葬礼结束，我回家收拾东西时，发现继母也在收拾东西。

“你这是干什么？”

“现在你爸已经不在了，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我准备去养老院，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收一下。”继母将钥匙你给我。

我想到这么多年，父亲生病之后，都是继母在照顾他，现在父亲不在了，要是让继母去养老院，说实话，自己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继母要离开时，我把她拦在了门口“你不能走！”

继母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不清楚我为啥这样做。

“这么多年，虽然我是我爸的亲儿子，但我却没有你照顾他的时间多，现在他不在了，如果我让你去养老院，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原谅我，你留下来吧，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放心，我会像之前一样，逢年过节回来看你，把你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对待。”说着，我就跪了下来，给继母磕头道歉。

继母看到我这样做，赶忙俯下身搀扶我起来，然后她双手抹泪，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