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德州市天衢新区赵虎镇的辛庄有座被人们命名为“孙膑墓”的陵墓,近年被炒作较多。孙膑是战国时期的齐国人,死后葬于今鄄城县箕山镇孙花园村北。赵虎镇辛庄一带战国时期属于齐国、燕国的边境,并在齐国、燕国与赵国之间不断易手。但此处并没有发生过战争,所以说孙膑在此处打过仗或孙膑晚年隐居于此,均为后人拼凑而成,历史上根本没有此事。本人在研究德州地域文化的金代历史中,觉得该墓应是金代初年所修的“张邦昌陵寝”。要说清这个问题,还得从金代初年的两位汉族儿皇帝说起。
金朝初年,鲁西北、冀东南一带曾经出过叱诧风云的两位“皇帝”,一位是“大楚”皇帝张邦昌,一位是“大齐”皇帝刘豫。张邦昌,字子能,《宋史》记为“永静军东光人”。宋代的东光县,到了金代初年则将将陵县北半部与东光县南半部组建吴桥县,实际上张邦昌应是今吴桥县人。刘豫,史书记载是永静军下的阜城县人。两人家乡仅隔20公里,而且是进士同年,应该说这里是当时的一条龙脉之地。
一、“万松观”将该墓冢指向皇家陵寝
张邦昌作为鲁西北冀东南走出来的大楚皇帝,其陵寝一直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按照中国传统文化中历来有叶落归根的做法,因此张邦昌的坟墓在老家永静军的可能性最大。“万松观”这个名称中的万松,透露出这座陵墓当时的占地规模,应在200亩之上。如此大规模的墓葬一般人是不配拥有的,只有像张邦昌这种被推上皇位的人才有资格享有。
近年关于张邦昌的籍贯有东光和阜城两种说法,其实张邦昌既不是东光人,也不是阜城人,应是今天的吴桥县人。认为张邦昌是东光、阜城籍的人,均是抓住“老龙湾”这一地名,认为是宋金时期的东光县,是现在的阜城县的“龙湾村”。其实宋金时期的东光老龙湾是金代所开的“钩盘河”,即吴桥县城以南以东地域。康熙《吴桥县志》:“龙湾,在县东二十里,浅深断续流衍,东汇宁津县界谷家河。旧志所谓‘龙潭夜月’是也。今据俗传,有龙湾者三:一在沟店铺南,孙家庄后。一在沟店铺北、王士良庄东。一在城东南二十里枣园。未详孰是”。乾隆《德州志·河渠》:“金立吴桥县,开挖南由果子李庄迳曹村西,迳吴桥城南入城东沟店铺的顺水渠(老黄河故道),其形如钩,名曰钩盘河”。
张宗昌墓的所在地应是他的出生地,虽然他死于河南一带,当时的南宋政权不可能为其修建陵墓。刚刚进入中原的女真统治者也不会为其高规格下葬。所以回老家下葬的可能性最大,这也成了判断孙膑墓为“张邦昌陵寝”的主要依据。
二、大齐皇帝刘豫具备为张邦昌修建陵墓的动机和能力
试想如此大规模的陵寝光靠一家一户的力量是难以修建完成的,但刘豫登上“大齐”皇帝宝座后,就具备用举国之力来完成张邦昌建造陵寝的动机和能力。刘豫当上“大齐”皇帝后,使其具备了在此处大兴土木为张邦昌建造陵寝的条件。从动件上看,刘豫为张邦昌修建陵寝的原因有三:
1.两位皇帝既是同乡又是同年
中国传统文化中地域情节来来浓重,如政坛上的某某派,商业上的徽商、浙商、晋商、鲁商等,比较注重地望之谊,靠熟人关系的帮助提携,共同发展壮大。作为同是永静军走出去的刘豫,既是同乡,又是同年,彼此之间交往不断。刘豫虽然家庭关系不如张邦昌,但也可能曾经求助过张邦昌,出仕后估计也会找张邦昌通过关系进行渠道疏通,但苦于无文字记载,也不便更多推敲。虽然张邦昌不把自己看作皇帝,但毕竟金人册封过。作为同是金人册封的皇帝,为张邦昌修建陵寝,一是对张邦昌尽了乡党之谊,二是也不排除其中有刘豫对张邦昌有报恩因素。
2.两位皇帝同为金人扶持
张邦昌与刘豫都是金人扶持的皇帝,他们都对金王朝有着感恩之心。金统治者是生活在今松花江口到乌苏里江口一带的女真人,他们没有文字,野蛮落后,但他们却是有着自知之明,面对南下占领的大片土地,他们缺乏统治的信心,便想出“汉人治汉”的这么一个策略,他们选中的第一人是宋朝宰相的张邦昌,当张邦昌被赵构逼死之后,便想到再立一个皇帝的想法,这时的刘豫便通过关系采取贿赂等手段当上了“大齐”皇帝,当然刘豫从活动当皇帝到做了皇帝的行政过程,使他看到当“儿皇帝”的不易,所以产生“惺惺相惜”情感,刘豫也是金人册封,只有承认张邦昌地位的合法性,方才能够证明自己皇位的合法性。这种连锁性效应,使刘豫觉得为张邦昌修建陵寝,也是为自己百年之后修建陵寝的试探与尝试。
3.刘豫以此揭示自己背叛南宋的正当性
刘豫与张邦昌当皇帝路径不同,他们对宋室的态度截然不同。张邦昌以忠于宋室为出发点,最后被赵构赐死,成为人生悲剧。刘豫则是痛恨南宋王朝,因为不给自己安排好的差使,只是敷衍性的安排他任济南知府,济南既是前线,处在战争最前沿,每日都生活在风雨飘摇之中。刘豫宋朝廷对自己的安排有意见,所以投靠金人是发自内心的。他为死去的“大楚”皇帝张邦昌修建陵寝,明显是向世人展示南宋皇帝残忍的一面,既张邦昌如此忠于宋朝最终还是被赐死,恰巧为刘豫背叛南宋死心踏地地侍奉金人找到了理由,将自己的投降行为洗白。
刘豫父子虽然做的是儿皇帝,但他们手中的确掌握着很大的财权和人权,可以调动大齐国的人力和财力,来完成为张邦昌修建陵寝的浩大工程。如开挖济南以东的小清河,修建阜城县与陵城区徽王庄两座石桥等,都证明大齐政权具备一定的经济实力。所以,这是判断“孙膑墓”为“张邦昌陵寝”的第二个证据。

三、“张邦昌陵寝”如何变成“孙膑墓”?
张邦昌与刘豫皆为金人册封的皇帝,他们的所作所为必须要得到金人的同意,不然就会难以落实。刘豫为张邦昌修建陵寝能否会得到金统治者的同意,自然也是刘豫建造张邦昌陵寝能否成功的关键。张邦昌虽然不忘宋朝的旧恩,但最终以其僭立时曾秽乱宫廷之罪被逼而死,但始终未与金人为敌,也未被金人所废,所以金统治者是没有理由忌恨张邦昌的。而且刘豫又是金人册封的第二位儿皇帝,金统治者从进一步利用刘豫为其效力的角度,也不能打击刘豫的这种做法。但后来刘豫被废之后,金人对此前册封的张邦昌地位有没有收回成命目前仍不清楚,但这座所谓帝陵的合法化此时必然会遭受质疑。就在这个微妙时刻,道教人士发现张邦昌陵寝是一处难得的道场,开始与张邦昌后人主动对接,还是张邦昌后人受到点拨开始主动靠近道教,也是不得而知,但此处已成为道教场所是毋庸置疑的了。

后来蒙古人建立的元代政权,长期以来一直对金统治者有切肤之恨,自然对帮助金国的大楚皇帝没有好感,根本不会给予承认。嗣后以汉族为正统的大明王朝建立,更是将刘豫、张邦昌这些曾经帮助过金国的人划定为卖国人物。所以张邦昌陵寝的存在一直就是个敏感的政治问题。
至于张邦昌陵墓怎样演化为孙膑墓,可能性来自民间习惯用语。“孙”这个字,在鲁西北、冀东南一带有“应该反抗,但采取逆来顺受”的态度,俗称“孙种”“孙蛋”等。姓孙的名人中,作为道教人物之一的孙膑,其出生地、葬地都一直是谜团,将张邦昌陵寝说成孙膑墓,既反映了张邦昌生前懦弱(被欺凌)的性格,又较好地完成了移花接木的工作。在蒙古军入侵中原之时,估计张邦昌后来的守墓之人应该在此时四处逃难,或随着张邦昌陵寝转化为孙公庙过程中,张姓后人变成了庙中的道士,从而守墓的身份合法化。况且道教始祖也是张姓,很多道教人物都是张姓后人,万松观的出现也就成为自然之事。将张邦昌陵寝冢说成是“孙膑墓”的人大概就是张邦昌后人为避开统治者追杀而信口胡诌罢了。据说道教武当派宗师张三丰就是张邦昌的后人,其出生是在辽东懿州。
明代中期以后,这类将无主墓葬随便命名的例子很多。在我们德州陵城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平原君墓,就是典型一例。陵城区的老城区北部,原毛纺厂南侧、护城河北岸上有一座古墓,清代陵县知县沈缄对此进行考证,认为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赵胜之墓,遂于嘉庆十六年(1811)重新立碑,还写进县志中去。近年据赵春万、曹文堂两先生考证,平原君墓应该是平原郡太守明见之墓。张邦昌陵寝是否与平原君有着相同遭遇,值得今人深思。现在,随着考古手段的普及和德州考古队伍的建立,是该还原其历史真相的时候了。在此呼吁:国家有关部门应对此墓进行考古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