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蜷在儿子家真皮沙发上,腰间垫着从云南带来的荞麦枕。次卧传来亲家母轻微的鼾声,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这是我来深圳带孙子的第37天,也是睡沙发的第37夜。
二十二年前丈夫咽气时攥着我的手说:“把娃供出头...”我戒了旗袍改穿地摊货,白天教书晚上串珠子,生生把儿子送进985。三年前他要在深圳买房,我咬牙卖掉祖宅和学区房,150万打过去那晚,自己在城中村租了间蟑螂屋。
儿子婚礼那天,我穿着租来的绛红旗袍,看他给上海丈母娘敬茶叫“妈”。司仪起哄让“双方母亲拥抱”,亲家母身上的香奈儿5号呛得我直咳嗽。散场时儿子塞给我个红包:“妈,这2000你留着。”我反手又转回他房贷卡——当妈的,哪舍得喝孩子血。
孙子出生时,我连夜坐红眼航班赶来。剖腹产刀口疼得儿媳直哭,我整宿抱着孩子晃,乳头被咬出血也不敢喊疼。亲家母空降那日,儿子搓着手说:“妈,你睡沙发行不?岳母腰不好...”我望着次卧的乳胶床垫,想起老宅雕花木床被收购商压价时,儿子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昨天给孙子换尿布,儿媳闺蜜惊呼:“你家保姆真能干!”我讪笑着搓围裙上的奶渍,镜子里浮肿的脸确实像钟点工。夜里戴止鼾器憋醒,听见儿子在阳台打电话:“...打呼跟打雷似的,岳母降压药都多吃两粒...”
今早量血压飙到160,我说要回云南歇歇。儿子第一反应是:“那谁买菜做饭?”我攥着高铁票的手直抖,想起他六岁发烧,我背他走十里山路求医,他趴我耳边说:“长大给妈买大房子。”
现在他买的大房子里,我连张折叠床都不配。候车时刷到抖音:“养儿防老不如养老保险可靠。” 泪珠子砸在手机屏上,22年独守空房没哭过,这月把半辈子的泪流干了。
高铁驶离深圳那刻,我给儿子发了最后条微信:“妈存的棺材本在衣柜夹层,密码是你生日。” 他秒回:“路上注意安全。” 没问降压药带了没,没提中秋回不回家。
原来有些孝心,早在房贷计算器里就除尽了余数。
如今我躺在蟑螂屋硬板床上,听着隔壁小夫妻吵架,忽然懂了——养儿就像买股票,倾家荡产all in,可能血本无归;养老得学炒房客,永远要留套保本的小户型。
只是这道理,要用多少年的不眠夜,才能悟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