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张秀兰,今年62岁。
小学文化,早些年家里条件差,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老家在一个小县城的农村,年轻的时候在村办工厂干过,也去镇上的饭店做过帮厨。
后来嫁了人,生了一个儿子,就一直在家操持家务,照顾老人孩子。
我丈夫叫王德生,是村里小学的老师,人踏实本分,虽说挣得不多,但够一家人吃穿。
我们感情不错,日子虽清贫,但也过得安稳。
两年前,他查出胃癌,没多久就走了。
临终前,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说:“房子和存款都留给咱儿子吧,咱们都不在了,他一个人更难。”我点了点头,没多想。
我们只有一个儿子王凯,今年35岁,大学毕业后在县城电信公司上班,后来和媳妇小林成了家。小林是城里人,做会计,挺能干,平日里说话也客气。我想着,儿子有出息,儿媳也懂事,等我们老了,就靠他们了。
可我没想到,一切会变得那么快,快得像一场梦。
02王德生去世后,我一个人守着老屋,日子过得寡淡。
儿子每周会回来一次,带些吃的,有时候还劝我搬去跟他们一起住。
我心里明白,他们家里房子不大,是个两居室,住着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上我,确实挤。
我也怕添麻烦,总是推说:“你们自己过得好好的,我在老家也挺自在。”
但这样的日子没维持多久。
去年冬天,王凯突然带我去县城,说是看新房。
我一愣:“你换房了?”他点点头:“妈,我们买了个四居室,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住,别一个人在村里了。”我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儿子懂事,媳妇也肯接纳我,这不是我盼了一辈子的事儿吗?
可接下来的话,让我有些迟疑。
“妈,首付我和小林凑得差不多了,就是贷款有点吃力,要不你把咱家的老屋卖了,再把你和爸攒的那点存款拿出来,咱们一家人住得宽敞点,也图个安心。”王凯说这话时眼神是恳求的,我知道他压力大,也不想让他太辛苦。
我点头答应了。老屋卖了三十多万,加上我们这些年攒下来的十几万,我一股脑全给了儿子。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老人。
搬家那天,我还亲手炒了几个拿手菜,想着以后可以天天给孙子做饭。可没过几天,小林就说:“妈,我爸妈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我们商量着把他们接来一起住,你看行不行?”
我心里一紧,但还是笑笑:“行啊,家里大,住得下。”
接下来的日子,我才明白什么叫“住得下”和“被接纳”是两回事。
小林的爸妈住进来后,我的角色就变了。
厨房她妈当家,孙子的作息她爸管着,我这个“婆婆”倒像个外人。
吃饭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我插不上话;看电视的时候,我想看戏曲,她一换台就说:“妈你多陪陪孩子,别看这些老掉牙的。”
我开始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有一次孙子发烧,我急得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小林却说:“妈,你晚上别太紧张了,孩子有他姥姥看着呢。”我心里一沉,却说不出话。
我开始变得沉默,不敢多说话,也不敢乱动厨房的东西。我成了一个“寄住者”,而不是这个家的主人。
真正压垮我的是那天晚上的一件小事。
那天晚上我炒了个红烧茄子,孙子吃得挺香。小林的妈却皱着眉说:“这么油腻的东西,孩子吃了容易上火。”我刚想解释,她就把盘子端走了。王凯坐在一边,头都没抬。
那一刻,我的心凉透了。
第二天,我对王凯说:“我想回老家住几天。”他愣了愣,没有挽留,只说:“那你注意安全。”
我回到老家,屋子已经不是我们的了。我站在门口,眼泪止不住地流。那是我和老伴半辈子的家,如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只好回了县城。几天后,王凯跟我说:“妈,小林她爸身体不好,家里人多了确实不方便,不如你搬去养老院吧,那里条件好,还有人照顾。”
我听完,愣住了。
“我不是你妈吗?你让我去养老院?”
他低着头说:“妈,我也没办法,小林她爸现在住院了,小林压力很大……”
我再没说话。
几天后,我被送去了县里的养老院。那里条件还可以,有电视,有饭吃,就是冷清。别的老人常常有儿女来看,我却很少见到王凯。
我每天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阳光,回忆起那些和老伴一起过的日子。他若在,也许不会让我走到这一步。
03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养老院的生活,清淡、规律,也没什么烦恼。偶尔有人来看我,我就多说几句;没人来的时候,我就看着窗外的树发呆。
我不是不想家,而是我已经没了家。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是不是太傻了,把一切都交给了儿子,却没留下退路。可那时候我真的相信,亲情是不会变的。谁能想到,亲情也会被现实一点点磨没。
但我不怨他们,真的。我只希望,王凯将来想起我时,能记得我为他做过的事,能在某个夜晚,突然想起来那个一直在厨房忙碌、为他熬粥的母亲。
也许,这就是做母亲的宿命吧。
至于以后,我不敢想太多。只是希望,有一天,孙子长大了,能懂得一个家的意义,不是房子有多大,而是有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点一盏灯,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