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6月8日晌午,烈日将临县碛口镇的青石板路晒得发烫。货栈伙计郭栓柱扛着两袋盐包穿过码头,后颈的汗珠浸透了衣领。这个表面木讷的搬运工,实为晋绥军区直属情报员,他刚发现日军在黄河渡口新增了三处暗哨——这异常动向通过染布密写的方式,正藏在他腰间缠着的麻绳里。
二十里外的后甘泉村,八路军120师民运科长李质中戴着草帽,蹲在枣树林里比对情报。树皮上刻着的三道新鲜刀痕,表明特派交通员已成功潜入日军第69师团兵站。当看到"六月十二日运输特殊物资"的密报时,他立即派通信员通知游击大队长高永祥。
这位参加过平型关战役的老兵摊开麻纸地图,手指沿着湫水河划到三交镇:"鬼子的车队必走这条'鱼脊梁'路,前年咱们在这埋过铁西瓜。"副队长张献奎却盯着"特殊物资"四个字皱眉:"69师团的筱冢义男从不走寻常路,得派个生面孔去探底。"
6月9日未时,货郎刘守成摇着拨浪鼓出现在三交镇南门。这个由太岳军区培训的侦察兵,特意在货担底层藏了半斤烟土。伪军班长马德胜验货时,他假装失手打翻货担,二十盒哈德门香烟滚落到路障旁——那里停着三辆蒙着帆布的卡车,车辙印深得反常。
"老总,这车拉的是铁疙瘩吧?"刘守成递烟时随口问道。马德胜吐着烟圈冷笑:"比铁疙瘩要命,太原城来的'铁西瓜'。"这句话让货郎后背瞬间绷紧,他注意到卡车帆布下露出半截圆筒,分明是九四式山炮的炮管。
当夜,高永祥在油灯下召开紧急会议。民兵队长康怀礼带来关键信息:"马德胜上月刚被鬼子用皮带抽过,他爹在咱根据地的难民收容所。"作战参谋白乙化用算盘推演后提出:"山炮太重,卡车必走石板桥,桥墩去年被洪水冲松了根基。"
6月11日申时,湫水河畔的龙王庙成了临时兵工厂。铁匠赵金山带人拆开石碾子,将碾盘改造成两个空心石雷,内填火药和碎犁铧。药王庙道士贡献出祖传的"一炷香"火药秘方,这种混合硝石与硫磺的配方遇潮反而更易燃。妇女主任张翠花领着姑娘们连夜搓出八百尺麻绳,在关键路段布下绊马索。
6月12日黎明,二十名日军押送着三辆卡车驶入峡谷。打头的九四式装甲车上,机枪手不断向两侧山崖扫射试探。藏在酸枣丛里的观察员郭玉明数着弹着点,发现日军每隔五十米就进行火力侦察——这是筱冢师团新定的运输条例。
当首车碾过石板桥时,桥底突然传来闷响。赵金山改造的石碾雷利用桥体震动引爆,前轮被炸飞的卡车横在路中。几乎同时,两岸山崖滚下上百个"酒坛子"——这些陶罐里装着药王庙特制火药,遇撞击便喷出三丈高的烈焰。
日军中队长吉川拔出指挥刀刚要喊话,张献奎的土制"穿山甲"突然发威。这种用铁皮水管改造的喷射器,将烧融的铅水喷向装甲车观察孔。两个机枪手捂着脸滚出车外,被埋伏在芦苇丛中的康怀礼用渔叉刺穿。
混战中,马德胜突然高喊:"弟兄们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三十多名伪军集体调转枪口,将日军逼到河滩死角。原来三天前游击队通过其母带话:"打死一个鬼子赏三亩地。"这个承诺比任何口号都实在。
战斗持续五十五分钟,日军二十人全灭,伪军伤亡九人,游击队牺牲一人。当掀开卡车帆布时,众人倒吸冷气:除了两门九四式山炮,还有六箱标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字样的铝制容器。高永祥立即派人封锁现场:"这些东西碰不得,等军区防化队来处理!"
未时三刻,三交镇城楼突然浓烟滚滚。游击队员用缴获的山炮发射空包弹,将吉川的军服挂在旗杆上。更绝的是,他还把日军证件烧成灰,混着浆糊在城墙上贴出"还我河山"四个大字。据《临县警务志》记载,此事件导致日军当月更换三次密码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