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天还没亮透,水库边已经坐了五六个钓鱼人。竿一甩,不用等,太阳鱼立马咬钩。一筐接一筐装,装满了也没人高兴。
以前一竿下去,鲫鱼、草鱼、鲤鱼都有可能,钓的就是个惊喜。

现在水面上风平浪静,水底下却像被一种鱼“包场”了。
有人说这鱼是外来物种,有人说是人为放生,不管怎么来的,它现在已经成了“地主”,其他鱼几乎绝迹。钓鱼人还在坚持,但都知道,这口水,变了。

“又钓上来了。”老刘蹲在水库边,手一抖,又是一条巴掌大的太阳鱼。他没再多看一眼,顺手扔进旁边的塑料桶里,桶里已经满了。
这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两年前,水库还能钓到鲫鱼、鲤鱼、草鱼,各种鱼轮番上钩。

如今,换了几种饵料,换了好几个钓点,水底下只剩下一种回应:太阳鱼。
从2022年开始,四川多地水库陆续传出太阳鱼密集出现的消息。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偶然,没想到几年不到,整个水面被这种外来鱼占得满满当当。

“过去半天钓不到鱼现在好钓是好钓了,可一筐全是它。”钓友张师傅摆摆手,指着桶里翻滚的太阳鱼,一脸无奈。
这些鱼个头不大,嘴大鳃硬,咬钩狠得很,钓上来的时候挣扎得厉害,看着挺凶。可钓多了,没了新鲜劲。别的鱼没了踪影,钓鱼人没了盼头。
更严重的问题出现在水底下。

太阳鱼来势汹汹,靠的不是运气,是实力。
这种鱼不挑环境,淤泥、烂水、低氧水照样能活。吃得杂,昆虫、鱼苗、水草都在菜单上。关键是繁殖快,五天孵化,一个夏天能繁殖几轮。一窝鱼苗才下水,就开始争食。
“鱼还没长大,就开始挤空间。”一位水产员说,太阳鱼进了水库,相当于开了个抢粮大会。

更让人头疼的是,它不仅抢吃的,还抢窝。本地的鲫鱼、草鱼喜欢的藏身处、水草区,很快就被太阳鱼占领了。鱼类之间原本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哪怕水质再好,没有空间,没有饵料,本地鱼也难以生存。
去年秋天,某地水库组织了一次样本打捞,结果在50条样本鱼中,有47条是太阳鱼,剩下的3条中还包括一条死去的鲤鱼。
水下世界静悄悄地变了天。

周末早上,几位钓友准时到水库集合,带着自家调的窝料,准备“开战”。不到十分钟,老韩收竿:“又是这鱼,回家算了。”
水边的聊天成了新的主场,钓鱼只是个顺手的动作。钓友们说得最多的,不是今天钓了几斤,而是“别的鱼去哪了”。

钓鱼的乐趣,原本在于未知:这一竿甩下去,是不是一条大鲤鱼?饵料对不对路?天气会不会影响口感?现在这些乐趣没了,剩下的,是“收割”太阳鱼的机械重复。
更有一些钓友开始主动避开水库,转去小河沟、山塘找钓点。可太阳鱼也不安分,有些地方已经发现它们的踪迹。传得快,扩得猛,似乎只要有水的地方,它们就能扎根。

“不是太阳鱼厉害,是人太大意。”一位村里老人说得直白。最初就是有人图方便,把养殖失败的太阳鱼倒进了水库。后来又有些“放生”的人,不清楚生态影响,把外来鱼当好心送进大自然。
一来二去,鱼成灾了。
现在,相关部门已经开始行动。有地方设了捕捞计划,有地方在做水库分区管理,也有志愿者下水打捞。可这还远远不够。

从源头治理,不能只盯着鱼,还得盯着人——管住不合规养殖,管住随意放生,管住缺乏认知的“好心人”。
此外,公众宣传也得跟上。太阳鱼不是“邪恶”的鱼,它的问题出在它不该出现在这儿。把它引入、任它扩张,本质上是对生态的一次误判。
不是所有鱼都能活着出川,不是所有水域都适合做试验田。

水面风平浪静,钓竿稳稳地架在岸边,看似平常的一天。可水下,激烈的争夺战早已打响。本地鱼节节败退,太阳鱼攻城略地,一切正在悄悄改变。
再晚一步,连这份无奈,也可能成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