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地牯牛,是沙窝里的秘密。它不声不响地埋在土里,只露出一对钳子,等着猎物自己掉进去。那时的孩子们,不图别的,只想逗它一逗,笑上一下午。
如今,这种被遗忘的小虫子,悄悄成了不少山村里的宝贝货。在贵州的崖边、土坡下,有人靠着挖它换油盐米面,也有人开始研究怎么成规模地养。
从儿时的玩伴,到今天的“软黄金”,地牯牛的命运,似乎比我们想象得精彩得多。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夏天最热的时候,孩子们最常去的地方,不是河边,也不是田头,而是那些背风向阳、土质松软的墙根脚下。
那里干燥、阳光好,是地牯牛最喜欢安家的地方。那时候还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一群孩子蹲在沙地边,嘴里喊着地牯牛的名字,撒上一把细沙,就等着沙窝里突然冒出一对小钳子,夹住误闯的蚂蚁。

地牯牛当时是孩子们眼里的“宝贝虫”。它住的窝像个小漏斗,堪称天然的陷阱。蚂蚁一旦滑进去,别想再爬出来,底下的地牯牛早就埋伏好了,一动不动,只等猎物自动送上门。这种捕猎方式特别有趣,孩子们不厌其烦地反复撒沙、观察,笑声满天。
对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来说,这样的玩耍就足够珍贵。

有的小男孩胆子大,会用树枝小心地挑出一只,放进火柴盒里养着。有时候还会用小竹签逗它,看看它张开钳子的模样。一群孩子围着一只虫研究,天黑了才舍得回家。
那时候没有人告诉他们这种小虫有多值钱,也没人想过它会登上药材市场的柜台。
地牯牛,就是一种乐子,一种从泥土里爬出来的童年。

很多人不知,地牯牛不是牛,它甚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昆虫。它个头不大,最多像颗绿豆,颜色土黄偏灰,背上有一圈圈黑褐色条纹。
最显眼的是它那对小钳子,锋利有力,动作敏捷。它倒着走路,这也是它名字的来由之一——“倒退牛”“退退窝窝”“倒行狗子”,各地叫法不同,但都形象生动。
这虫子不飞不叫,只喜欢待在沙窝底下静悄悄地“打埋伏”。窝的大小不一,大的有鸡蛋壳口那么宽,小的也能藏住一枚硬币。

窝的沙子不是随便堆的,而是它用身体一点点旋转挖出来的。
窝底通常就是它自己,身子深埋在沙里,只露出两个细小的“雷达”般的触角和钳子。要不是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正因为这种隐蔽性和埋伏本领,它一度被当成“沙地里的军师”。有孩子说,地牯牛比蚂蚁聪明。蚂蚁成群结队,却总是被它一只一只收拾掉。
有人调侃:一只地牯牛能守一个沙坑,一整天坐着不动,靠耐心就赢了全世界。

如今再看,这种生活方式也挺有哲理的。
当年的孩子长大了,外出打工的多了,沙窝边的地牯牛也少有人再去看。可就在一些偏远的山村,它却以另一种身份重新“火”了起来。有人发现,这种虫子可以带来收入。
每到秋天,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拎着小桶,戴着斗笠,在村口后山的沙地上慢慢翻找。
地牯牛还是那个地牯牛,但身份已变,成了商品,也成了收入来源。

在贵州黔南,有些村子地势干燥,阳光充足,特别适合地牯牛生长。那里的老人熟悉它的习性,一看地势就知道这片沙地下有没有虫窝。每年三四月、八九月,是地牯牛最多的时候。老人们不急不躁,一锄头一锄头地翻,一天能挖上几十只。
回家后,有的会直接晾干,有的会按照经验处理、保存。
市场上有人收购这种虫子,不问成活与否,只看大小和干净程度。价格也不低,一只干虫能卖几块钱,一斤下来价值上百。
对于山村里的老人来说,这不算大钱,但够买盐、油、米了,也能给孙子孙女买几本课外书。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用离开家门,就能靠这片土地养活自己。

一些人看出了商机,开始试验人工饲养。他们在后院挖上几排沙窝,用塑料布围住,模拟自然环境。再在窝里撒些昆虫幼虫当饵料,吸引地牯牛进驻。这种“家养”的办法效果虽还在摸索,但已有人小范围试验成功。
更有人在短视频平台上晒地牯牛的窝、养殖箱、挖掘过程,引来不少关注。
不过,有经验的老人说,地牯牛是“靠天吃饭”的虫,环境变了,它可能就不适应。村里一个姓王的老奶奶提过一句话:“这虫讲究,地不干不行,人太吵它也不住。”看似随手一说,却点出了天然与人工之间的微妙关系。
正是这份依赖自然、遵循节气的特性,让地牯牛在农村的生活节奏里,占有一席之地。

现在再走进那些村子,夏天的黄昏还是能看见几个小孩围着沙窝喊地牯牛,但已经少了很多。
更多的是老人自己在干活,挖完虫就提着回去,路上碰见熟人,会笑着说:“我又抓到几个,回去晒晒,说不定过几天就有人来收了。”说这话时,脚下踩的还是那片松沙地,手里提的,是一份从土地里挖出来的小希望。
地牯牛,它从来没走远。只是从童年的玩伴,变成了今天的大地馈赠。
你家乡有没有这种“土坑里的宝贝”?也许你小时候曾用它打发过夏天,如今它却成了另一种生活方式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