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年12月6日,星期日。——一大早,我们在小团体中做完宗教仪式后,天一亮就出发了,今天行程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意外。天空被云层遮蔽,没有风。由于河岸状况不佳,我们的纤夫常常不得不从河的一岸走到另一岸,因此我们只能缓慢前行,因为每次纤夫换位时,水流都会让我们沉重的船向后绕一个大弯。

上午,我们经过了车宝塔(Che-pao-tchaé)的孤石,孤石上错落有致地矗立着一组宝塔,通过一条建在岩石侧面、形似九层塔楼的宏伟阶梯可以到达那里。
我们那个可怜的所谓狂犬病患者看起来很可怜,他痛苦地抱怨着他的养父,他说养父不给他应得的钱。他的养父是舵手,对他极其凶狠地殴打和虐待。这个年轻人几次跳入水中,要么是想淹死自己,要么是想熄灭内心燃烧的怒火。这是狂犬病、疯狂还是“Tehy”(一种情绪失控的状态)的影响呢?中国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们在受到强烈侮辱或不悦后陷入的一种突发的忧郁情绪。我曾见过有人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因此丧命;但当他们尽情哭泣和抱怨时,这种不幸就不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晚上,我们的船停靠在岸边。当我们做完祷告,船夫们在船头狼吞虎咽地吃着米饭时,那个可怜的病人,人们为了防止他再次跳入水中,把他的手脚都绑了起来,他设法爬上了小船的边缘。人们把他留在小船底部,全身赤裸,冻得瑟瑟发抖。他突然跳入水中,被水流冲走了,而他的同伴和养父都没有挪动一步去救他、挽救他的生命。直到他离我们很远了,我们才发现。不得不承认,这些异教徒没什么同情心。当我们愤怒地指责他们这种不可原谅的冷漠时,他们却回答说,他们会为他放鞭炮以表敬意!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还没注意到,几乎所有中国人的祷告和宗教仪式都归结为放鞭炮和点蜡烛;尤其是船夫们,在这类宗教活动上特别慷慨。
12月7日。——天气多雾,微风且逆风。这一带地势起伏,景色依然十分美丽;长着蓝色长尾巴的松鸦和其他鸟儿让长满油树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树的山坡充满生机。我们再也看不到那些连绵的高山了,之前那些高山与环绕着河流的低矮山丘相连。一大早,我们经过了一座地势较高、树木繁茂的大岛。
我们看到一些人用篮子背着从河岸上采集的含金沙子。这种沙子含有许多金、银色的云母碎片,其中的贵金属含量想必很低。从事淘金的人看起来是这个地方最穷苦的,而且人数也不多。所以我认为,尽管这条河叫金沙江(Kin-cha-kiang,意为“产金沙的河”),但它并不比其他河流的黄金含量更高。河床的基岩仍然只是不同粗细的砂岩。
两三天来,河面的宽度变化很大,河床上常常有礁石或卵石滩突出,也经常有暗礁形成的小岛。因此航行很困难,我们只能缓慢前进。我想,蒸汽船永远也无法航行到这里。
在离著名的某地(Famous,可能是一个地名,但原文未明确)稍下游的地方,我们还得经过一处险滩。这座城市很漂亮,坐落在两三座郁郁葱葱、树木繁茂的山丘上,在那里可以看到许多漂亮的宝塔。我们在离重庆(Tchoung-tcheou)一法里的上游处停泊过夜,天空被雾气笼罩。
12月8日。(上午继续前行)——天气晴朗、平静,但天空被云层遮蔽。河面时而狭窄,时而非常宽阔,以至于我们的纤夫不得不用几百米长的绳子拉船,在某些地方,河面看起来和在靖江(King-kiang)一样宽。
河岸仍然由近乎水平的石灰质砂岩层构成,在这层下面,还能看到像之前一样颜色斑驳的红色泥灰岩。后来,这些岩层向西南方向隆起。
下午散步时,我在竹林里看到了两只不知名的绿色小鸟,它们看起来像是绣眼鸟,但侧面没有红褐色。这可能是中国南方的灰腹绣眼鸟(Z. simplex),我不认识这种鸟。我还在一口泉边采集到了一种迷人的梅花草,它的白色花瓣边缘长着细长的绒毛。
我们在阳湖嘴(Yangthoutchy)停泊过夜,从这里可以看到,在附近的山丘后面,河的两岸有相当高的山。
12月9日。——天空像昨天一样被云层遮蔽,上午很平静。我们一大早就继续航行,航行过程还算平静,尽管河流状况复杂。有人告诉我们,在涨水的时候,这里也有湍急危险的险滩。从附近的山丘上,我听到一种鸟的鸣叫声,让我想起在汉口(Hankeou)格拉齐亚诺(P. Graziano)神父那里看到的紫啸鸫。
今天早上,几个人乘船过来,向我们展示一本红皮书,并要钱用于建造一座宝塔……是我们船主的母亲,那个大胆的吸鸦片的女人,负责向这些募捐者施舍。当我们表明自己是基督徒后,他们就没有再向我们坚持。我得说,中国中部和西部省份的人似乎比北方的同胞更迷信;这里的宝塔更多、维护得更好也更漂亮,和尚们自己看起来也更自在,但也不见得更有德行。
今天我们又经过了一处大险滩,据说夏天的时候这里非常危险。仍然能看到层状的砂岩、泥灰岩和砾岩,以及河床上的斑岩圆石。我幸运地开了一枪,在很远的距离外打下了两只大斑鸠(Turtur sinensis);许多看到我开枪的中国人对欧洲枪支的优良性能赞叹不已。我还捕获了两只长尾缝叶莺(Drymæca extensicauda)和一只纹背捕蛛鸟(Suya striata)。这些鸟儿小群地活动在开阔山坡的高草和灌木丛中,它们的习性似乎和我们欧洲南部和亚洲的扇尾莺(Cisticola cursitans)有很多相似之处。
12月10日。——天气阴沉潮湿。大约十一点,我们经过了一座白色的塔,这座塔表明我们离丰都(Fong-thou)很近了,它雄伟地矗立在我们左边的一座山丘上。在这座塔对面,河的另一岸,有一大片礁石和卵石滩,有人告诉我们,从前这里有一座小城,或者说是集市,后来被废弃了,因为据说有魔鬼以人的形态出没于此。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到达了丰都,由于这里的宝塔、塔楼和环绕着它的郁郁葱葱的山丘,这座城市看起来非常漂亮。河流仍然状况复杂,礁石和险滩不断。我并不像布莱克iston(可能是一个人名)那样认为这座城市的周边比其他地方树木更繁茂。相反,两天来,我们觉得山上的树木越来越少了。不过,甘蔗种植园更多了,给这一地区的景色增添了一种柔和的绿色调,非常宜人,堪比春天的田野。
下午下起了雨,刮着西风,我们不得不在离丰都几里远的上游处停下来。这是我们从察齐(Chache,可能是一个地名)出发以来,第一次因为天气不好而停止行程;到目前为止,之前的雨都不算大。不过,天黑前一个小时,我们又可以继续上路了。
在丰都下游不远处,有一座漂亮的圆锥形山丘,上面长满了树木,山顶上有一座宝塔。有人告诉我们,在这个圣地保存着一位被神化的圣女的干尸,她的脸被涂成了金色。我们的中国同伴声称,没有她的允许,任何船只都无法通过这里的险滩;当船夫们到达这里时,他们会特意燃放大量鞭炮,祈求她的怜悯。
河岸上的卵石更多、种类也更丰富,但基岩仍然是灰色的砂岩。山丘没那么陡峭了;在这些山丘后面,云雾缭绕,我们勉强能分辨出一些不太显眼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