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长征胜利,是蒋介石故意放水?蒋纬国的“放水论”漏洞太多!

近代史江湖论 2024-01-29 06:23:07

对于第五次“围剿”,国民党多年来一直认为是他们很大的一次失败,所谓“九仞之功,亏于一篑”,“这是我们的失败,实属无可讳言”。

而对于失败的原因,国民党方面的总结是:1,战略部署过分稳健;2,情报工作不够灵敏;3,负责在南面围堵的陈济棠被我党成功统战……

他们认为,正是因为这些工作上的疏忽,导致红一方面军成功地跳出了国民党军的封锁,一路开到了湘桂黔滇川一带,最后胜利地到达了陕北,这才有了后来的西安事变等诸多变故。

这是国民党流落孤岛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自我反省。而到了90年代,一种新的说法出现了,比如在《蒋纬国口述自传》中,蒋纬国说:“从整体来看,当时与其说是没有包围成功而被中共突围,不如说是我们放水。”

和蒋纬国有类似看法的,还有李宗仁,《李宗仁回忆录》中有这样一段话:“就战略的原则来说,中央自应四方筑碉,重重围困,庶几使共军逃窜无路,整个就地消灭……但此次中央的战略部署却将缺口开线西南,压迫共军西窜……”

李宗仁暗指蒋介石故意在西南放开了缺口,并未用尽全力。

其实,蒋纬国和李宗仁后来的这些说法并不新鲜,早在1934年12月,红一方面军长征期间,国民党的元老胡汉民就曾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公开指责蒋介石故意把红军往西赶,借此“进而平定西南之异己者”。

只是这种说法出自蒋介石的对手之口,又有阴谋论之嫌,所以长期以来并不受重视。后来,蒋纬国和李宗仁的回忆录的出现,人们又想起了胡汉民当年的这篇文章。

蒋纬国是蒋介石的儿子,李宗仁、胡汉民是蒋介石的死对头,他们观点的区别在于:李、胡认为,蒋介石之所以要“放水”,是他想要趁着追击红军,把中央军送到他之前鞭长莫及的西南和西北,进而排除异己,完成自己控制全国的野心,是一个“一石二鸟”的阴谋。

而蒋纬国则认为,蒋介石之所以要把红一方面往西南赶,除了“一石二鸟”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蒋介石知道日寇早已虎视眈眈,他要及早在西南建立大后方,为将来中日大战提前做好准备。蒋纬国认为,这不是“一石二鸟”,而是“一石三鸟”的阳谋,一来剿灭红军,二来平定西南,三来为了抗日考虑。他最强调的当然是第三点。

蒋纬国的这种说法乍一听真的很妙,让人觉得蒋介石目光长远,深谋远虑,但仔细琢磨下来,他的话却难免有“儿子吹爹”的嫌疑。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杨奎松曾撰文对蒋纬国的说法予以驳斥,他指出了一条很有力的反证:

1933年到1934年,张国焘等红四方面军进入川陕后,在那里和四川军阀们进行了反“三路围攻”和反“六路围攻”,其中的反“六路围攻”是徐向前指挥的经典战役,一战共毙伤俘国民党军8万余人,俘2万余人,为川陕苏区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四方面军甚至一度沿嘉陵江南下,兵锋直指重庆,震动全国。为此,四川“剿匪”总司令刘湘曾通电引咎辞职,四川的名流人士也曾联名向蒋介石提出,希望中央军入川作战。但蒋介石却认为,现在江西战事正酣(正值第五次“围剿”),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两个月后,刘湘等四川地方实力派再次请求蒋介石派中央军,这时第五次“围剿”已经告一段落,蒋介石这才派出了胡宗南率部从陕西进入四川。

这则史料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明确地指出了以下这一点:中央军如果想进入四川西南诸地,早就可以借剿灭红四方面军的名义进去了,而没有必要以追剿红一方面军的名义进入。

靠着故意放水进入四川,实在无异于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而且这种操作,显然有“玩火”之嫌,玩不好的话反而给了红一方面军逃出生天的机会。

从其它的历史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央军追剿红一方面军是全力以赴的,而不是蒋纬国所说的“故意放水”:

据时任国军13师师长的万耀煌日记记载,他的部队在追击红军的途中曾遭遇数日大雨,加上所走的路都是曲折小路,“输卒(按:运输兵)无草鞋难以行走, 马不能骑, 饲料不能补充”,进入广西和贵州后,部队行军的情况更是让全师叫苦不迭。

蒋介石对万耀煌一直跟在红军后面跑的情况很不满意,多次告诫他要采取伏击、正面迎击的办法,但万耀煌认为,老头子的这些办法完全是纸上谈兵:伏击和正面迎击都要能跑到红军前面,而他们完全不了解红军的行军方向,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能跑过。

万耀煌说:“ 我们受命无不昼夜奔驰, 力求达成任务, 然结果无不落空……步行不能快速,又走小道,不仅不能超越,且有时赶不上。”

蒋纬国说,当时中央军只跟在红军后面,全然不思超越,“这哪里是追击,简直是护航”,万耀煌则用亲身经历反驳了他的观点。

要知道,红军在长征中,是以行军迅速著称的(飞夺泸定桥等战例堪称人类战争史上轻步兵行军的巅峰范例),国军追赶不上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能追上反而是奇怪的。

当然,我们也不能忽略李宗仁的话:“就战略的原则来说,中央自应四方筑碉,重重围困,庶几使共军逃窜无路,整个就地消灭……但此次中央的战略部署却将缺口开线西南,压迫共军西窜……”

李宗仁说,蒋介石故意放松在西、南防线,用非自己嫡系的广东陈济棠和湖南何健去防守,而故意不用中央军去镇守这两条防线,等红一方面军越过,再派中央军进去一箭双雕,既剿红军,又平地方。

李宗仁和蒋介石是多年不可调和的死敌,他想说明的,无非是蒋介石对红军的逃脱负有主要责任。

但他的话里,却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悖论:他一方面强调广东、湖南防线之所以薄弱,是因为蒋介石不派中央军去;另一方面则强调,蒋介石无法控制地方实力派,若非借助围剿红军的名义,就无法把自己的军事力量渗透进去。

这显然是互相矛盾的观点:既说蒋介石故意不派中央军主力去围堵,又说地方实力派不允许中央军进入,蒋介石才想出借“剿匪”名义进军的诡计。

红一方面军在长征初期的行军速度确实不慢,在湘江战役前的两个月时间里,红军从江西进入广西,一路3500里,每日行军达到了60-70里,考虑到这是一支带着大量辎重和非战斗人员的部队,人数达到了10万多人。

大家都知道,红一方面军初期的速度之所以能这么快,确实和广东陈济棠的“故意放水”有直接关系。10月6日,中央派出潘汉年、何长工和陈济棠的代表经过反复协商,达成了互通情报,必要时可以互相借道等5项协议,这一协议为长征初期的转移提供了很好的环境。

但这是蒋介石想看到的局面吗?10月30日,蒋介石在日记中痛骂陈济棠:“粤陈(济棠)纵匪祸国,何以见后世与天下?”

早在1933年夏,蒋介石在筹备第五次“围剿”时,就曾在日记中说:“济棠摇惑不定”,“此时唯有快刀斩乱麻……方能于事有济也。”蒋介石所说的“快刀斩乱麻”,就是趁着陈济棠还未倒向红军,大胆借助他的力量发起五次“围剿”。

蒋介石并非没有预料到红一方面军会向广东突围,1934年9月22日,在得知红军主力大举南下后,蒋介石立刻就给北线的顾祝同发电让他加马上增强第二、三线的防御部署。

在明确红军南下后又打算西进的企图后,蒋介石很快调整了部署,要求各路指挥官不惜一切代价,“务将西窜匪徒聚歼于湘江以东地区,勿使漏网。”在他当时的部署中,完全没有要尾随红军进入四川或者贵州的具体设想。

蒋介石在第四次反“围剿”前,确实对红军存有轻视的看法,但在第四次反“围剿”的巨大失败后,蒋介石便不敢再轻视这位难以对付的对手了,他在战后向部下训话:

“人家死里求生,拼命牺牲努力!我们苟且偷安,得过且过……事实告诉我们,认定现在江西的土匪,与历史上的土匪是一样的容易消灭,这未免忽略了他的国际性和进步的伎俩……”

正是因为这种痛切的反思,促使蒋介石下决心对国军进行了全面的整编,并开始了他的庐山军官训练团计划,蒋介石还费尽苦心地制订了军事、政治、经济、社会的“总体战”战略,在具体的战术上,蒋介石要求各部“以修碉筑堡为唯一要务”,要求在从福建经江西到湖南、湖北这一二千里之长的战线上,要确保“每里以内平均有两个碉堡”。可以说蒋介石下了极大的本钱,

以蒋介石在第五次“围剿”的用心程度来看,我们可以看出,他对红一方面军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相反,他展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务求一举将红一方面军彻底消灭。

蒋纬国“放水论”的前提,是蒋介石认定红一方面军绝非他的对手,于是从容放水,但从上述的事情来看,蒋介石并非从容,并不具备十足的把握。所谓放水,必须要确定自己赢定了,那时候蒋介石有此确定吗?

蒋纬国想渲染的,无非是蒋介石为了筹划抗日,才故意放水让红军进入西南,他想凸显蒋的抗日形象,把他塑造出一个虽败犹荣的民族英雄。1938年12月12日,蒋介石在重庆和周总理、王明谈组织合作的问题,他要求共产党合并入国民党,说:“此事乃我生死问题。此目的如达不到,我死了心也不安,抗战胜利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的这个意见至死也不变的。”这是白纸黑字记载于史册的,至少从这段话中,我们看不到蒋介石把抗日置于最高地位的痕迹,他的策略向来是“攘外必先安内”。

除了以上这些说法,持“放水论”的人还常指出另外一条历史作为蒋放水的证据:

1934年10月10日,在红一方面军长征开拔的前4天,蒋介石却突然离开了他的南昌行营,飞到了武汉,之后又转道飞往了洛阳,又去了西北。这一路上,蒋介石先后游历了潼关、西安、宁夏的名胜古迹,接着又飞去了北京,在协和医院进行了长达5天的体检,之后又去了张家口、大同、太原等地,直到11月11日才返回江西庐山。

当时就有人对蒋介石的这个行为感到疑惑,乃至提出批评,说他“料定匪将西窜,故意先往西北,借名考察……使共匪流窜在前方,对消异己的部队,然后乘其两败俱伤之际,一鼓之下,连茹拔茅……”

这种观点的缺漏之处在于,认为蒋介石离开前线,就意味着蒋介石失去了对前线军事的掌握和控制,指挥就会中断,部队就会陷入停滞,而以为这正是蒋介石想要的结果。

但这种说法显然是不对的,因为现代信息的交流不同于古代,电话电报可以从千里之外瞬间抵达,统帅完全有能力在千里之外遥控战场,比如毛主席在西柏坡指挥了解放军在东北、华北、中原的三大战役,从始至终未到过第一线。蒋介石在辽沈战役期间也曾到过东北,但很快就离开了,这能说明他不重视辽沈战役吗?

1933年11月,十九路军将领蔡廷锴、蒋光鼐联合李济深、陈铭枢共同反蒋,造成了轰动全国的“福建事变”,当时的蒋介石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也突然离开了前线,先是去了杭州遥祭岳母70诞辰,接着又去了杭州、衢州、浦城,在越王山的美景和古迹中度过了近一个月。

在此期间,蒋介石对福建事变的处理并未受到影响,一个月后,十九路军就被收编,福建事变平息。

杨奎松教授在他的文章中指出:“放水”这样大的军事部署,势必是要留下一些痕迹的,蒋介石就算可以瞒得住陈济棠、何健、云贵川等地的非嫡系实力派,也无法瞒得住他最亲信的将领(也不必要瞒),同样也很难瞒得住后世史学家的眼睛。而在蒋介石的生平思想史料,包括日记手稿、电报信函等都已基本公开的今天,人们还没有发现蒋介石有过如此的密谋、设计和具体的安排部署。

出于对历史严谨负责的态度和对阴谋论的警惕,杨奎松教授不赞成人们在未掌握足够证据链的情况下,就做出蒋介石故意放水、有意诱导红军向西的结论。

大概是在杨奎松教授的这篇文章发表后,北京大学历史系黄道炫教授发表了他的著作《张力与限界:中央苏区的革命(1933-1934)》,在这本书中,黄道炫教授是倾向于“放水论”的,他似乎为我们找出了一条可以弥补证据链的、很重要的史料:

1934年11月25日,何其巩(曾任北平市市长、中国大学代理校长)曾向蒋介石上书建议,大意如下:

剿灭红军,困难并不在于他们窜逃,而在他们凭据地形,长期顽抗。如果能原地合围聚歼红军固然很好,就算聚歼不了,“有计划的网开一面,迫其出窜,然后在追剿中予以节节之击灭”,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最关键的在于,何其巩说:川滇黔三省,有7000多万人口,地形险要,物产丰饶,油矿金属都不缺乏,“足为国防之最后支撑点”。应该趁着红军西窜,“统率重兵入川”。

何其巩所说的,趁着追剿红军,把西南几省趁势纳入,作为“国防之最后支撑点”,这明显是考虑到了日后与日寇作战的问题。

蒋介石看了何其巩的建议,很受启发,在他的信上批注道:“卓见甚是,当存参考。”

受何其巩建议的启发,这年12月29日,蒋介石在日记中第一次明确写道:“若为对倭计,以剿匪为掩护抗日之原则言之,避免内战,使倭无隙可乘,并可得众同情,乃仍以亲剿川、黔残匪,以为经营西南根据地之张本,亦未始非策也。当再熟筹之。”

黄道炫教授以这两条史料为依据,看起来解决了杨奎松教授所说的“证据链不足”的问题,证明了蒋介石确实有“一石三鸟”的计划,为“放水论”提供了有效的证据支撑。

但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这两条史料非但不能证明“放水论”,反而是有力地反驳了“放水论”。因为何其巩的建议是在1934年11月25日提出的,此时红一方面军已经快要突破国民党军的第四道封锁线,渡过湘江了。而蒋介石看到何其巩的建议,还在感慨:“卓见甚是,当存参考”。这难道不是证明他此前并没有想到“放水”这一层吗?

蒋介石日记中第一次明确出现“一石三鸟之计”,已经是34年12月29日,这个时候红一方面军已经开到贵州黎平了,长征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蒋介石才说,用剿匪的名义掩护抗日,也不失为一个策略,还要“再熟筹之”。由此更加可以确定,他此前哪里有什么放水的想法?

蒋纬国的说法,实际高估了蒋介石的战略眼光,李宗仁的说法,则明显低估了蒋介石消灭红军的决心。

要说蒋介石在意识到“放水”这一层的好处后,才故意“放水”把红军从西南赶向西北,想乘机掌控西北,这也是不大可能的。

因为当时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对于“南下”和“北上”的问题是经历了一段很复杂的纠葛的,如果不是毛主席等中央领导和张国焘据理力争,果断决策的话,红军未必就会北上。蒋介石怎么可能如此料事如神,算定了张国焘会和中央起分歧?还算定中央会率领一、三军团单独北上?

退一万步讲,就算蒋介石真的有意放水,让红军到西北,那他可是真的玩砸了:西北在后来不但没有成为他的势力范围,反而成了我党发展壮大的龙兴之地,西安事变这一件事,就足以令蒋介石痛悔终生了,也完全看不出他的布置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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