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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警察”普遍以“poli”开头,均源自希腊语“πολιτεα”(politeia),其词根为“πολισ”(polis),意指城邦或卫城。“Police”一词最早于1530年出现在英语中,其演变自中世纪法语的“pollice”或“policie”,进一步追溯则是拉丁语“politia”,而“politia”又是希腊语“πολιτεα”(politeia)罗马化的产物,词根皆为“πολισ”(polis)。在古希腊语中,“πολισσο”(polissoos)特指城邦卫士。希腊语“polis”最早见于《荷马史诗》,意为城堡或卫城,如雅典卫城“阿克罗波里”(Acropolis)即简称“波里 πολισ”。希腊语中与政治相关的诸多词汇,如“politikon”(政治)和“politeia”(政治制度)等,也都由“polis”演变而来。
从古希腊“polis”与“politics”的渊源出发,我们或可为“警察即政法机关”这一当下盛行的说法寻得哲学基础。在此,需明确所探讨的“政治”一次,乃是原始或朴素意义上的概念,即孙中山先生所言:“政为众人之事,治为管理之举,管理众人之事即为政治。”基于此,警察、法律乃至国家,皆被视为政治之工具,旨在管理公共事务。恩格斯亦指出,包括警察在内的国家机构,所执掌的皆为社会“公共权力”,具有显著的公共性质。警察作为人类政治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不仅是政治“规训和惩罚”体系的执行者,也是满足社会共同需要的公共产品,提供安全与秩序的公共管理和服务,远非阶级斗争或专政之工具所能概括。
亚里士多德被誉为政治学的奠基人,他创立的“政治学”(politics)概念,正是源自“城邦”(polis)一词。亚里士多德认为,人们组建城邦共同体,旨在追求善,而城邦作为最高形式的共同体,其终极追求是至善。在《政治学》开篇,他阐明城邦作为社会团体,其存在意义在于追求善业,且地位最高、范围最广的社会团体所求之善,即为政治社团,亦即城邦。政治,关乎城邦公共事务的认知与管理,涵盖统治、管理、参与及斗争等公共生活。政治学,作为探究最高善的科学,不仅统摄其他科学,更制定法律,其目的包含其他科学之目的。这种追求至善的政治学理念,与其师柏拉图视政治为“艺术”的观点相呼应。
由 polis 到 police,不仅体现出警察制度与国家同样古老的历史渊源,更凸显其深刻的政治功能与属性。作为国家“有组织的暴力”体系中的关键一环,警察如同“猛虎之牙”,以枪支、盾牌、警棍等物质化暴力工具为形态,不仅预防、震慑,更在必要时果断制止或弹压各类反政府及危害社会的行为,以此捍卫国家统治秩序,成为国家统治不可或缺的装置与技术。同时,在社会层面,警察是安全的守护神与心理支柱,既是公权力的代表,也是社会冲突的调解者。他们通过规范公民的“非常态”行为,保障公民的“常态”自由与权利,从而维护社会秩序,提供公共服务,成为社会和谐与进步的重要基石。
从历史发展视角审视,警察历经从模糊到明确、从全面统揽到权力分化、再到权力受限的历史轨迹。警察的核心价值在于维护社会治安,其政治与社会职能历经演变。词源上,警察与国家概念相近;中世纪时,与封建领主统治权相连,象征为公共秩序与福利所赋予的特殊权力。16世纪后,伴随民族国家崛起,警察一词泛指国家行政,涵盖公权力维持社会秩序的各项事务。近代以来,受“三权分立”影响,警察事务逐渐与司法、外交、军事、财政等分离,聚焦于与社会公共福利及秩序维护直接相关的内务行政。法治国家理念深入人心,公民权利与自由备受重视,警察职能亦被限定于保护个人权利与维护治安。
“警察”一词虽为汉字固有词汇,如“警之于先、察之于后”所示,但现代意义上的“警察”称谓实则源自日本,在语言学上被称为“回归借词”。意大利汉学家马西尼曾对此进行过详细考辨。1884年,清廷翰林院及六部奉总理衙门之命,拟定派遣高级官员赴外考察名单,并要求撰写考察报告以作改革参考。此批出洋大臣中,浙江德清籍兵部郎中傅云龙为首。1887年,傅云龙等十二人赴日、美及拉美秘鲁、巴西等国考察,历时两年。傅云龙将日文中以汉字书写的“警察”二字带回中国。随后,被誉为“近代中国走向世界第一人”的黄遵宪在其《日本国志》中简要介绍了日本警察制度,自此,现代警察制度也逐步在中国落地生根。
随着法治建设持续深化,警察的调控范畴正逐步收缩。自2003年孙志刚事件促使收容遣送制度废止,至2013年劳动教养制度终结,警察权力所谓的“第三空间”不断被压缩。随着犯罪化成为我国刑事立法趋势,犯罪圈扩大将主要影响传统警察所管辖的领域,特别是治安案件。与此同时,警察执法的权限与手段也面临改革,如行政拘留、治安拘留等措施正受到越来越多的审视。此外,对警察执法的规范化要求亦在不断提升,强调完善执法权力运行机制,构建全面的执法体系,确保执法质量和公信力,以实现执法队伍专业化、行为标准化、管理系统化、流程信息化,让人民群众在每一次执法活动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