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家住在河北一个小县城里，儿子梁梓轩去年刚参加完高考。那天傍晚，小伙子兴冲冲跑回家，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说："爸，我想去北京打工，锻炼锻炼自己。"老梁看着儿子晒得黝黑的脖子，心想这孩子刚熬过高三，出去散散心也好，便掏出两千块钱塞进儿子手里。

谁也没想到，这竟是父子俩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梁梓轩背着双肩包坐上绿皮火车那天，老梁在站台抽了三根烟。他哪里知道，儿子手机相册里存着个北京姑娘的照片——那是半年前打游戏认识的网友，两人偷偷谈了大半年恋爱。

北京朝阳区某老旧小区七楼的出租屋里，这对小情侣过起了日子。姑娘比梁梓轩大两岁，在理发店当洗头工。监控录像显示，7月18号凌晨五点多，两人摇摇晃晃从夜市回来，姑娘手里还拎着半瓶啤酒。他们在电梯口推搡了几下，梁梓轩突然甩开女朋友的手，扭头就往安全通道跑。

住在六楼的老张头正晨练回来，看见个穿白T恤的小伙子像阵风似的窜上楼。顶楼铁门"吱呀"一声响，老张头嘀咕着："这破门不是说锁着的吗？"他哪知道，小区里养鸽子的老王有顶楼钥匙，每天清早都要上去喂鸽子。

6点40分，扫大街的刘大妈看见楼底水泥地上趴着个人。她哆嗦着摸出老年机报警时，梁梓轩的女朋友正在十四层天台上哭得撕心裂肺。等警察赶到，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家里人连夜把她接回了内蒙古老家。

老梁接到班主任电话时，正在地里摘西瓜。手机"啪嗒"掉在瓜藤上，他蹲在地里嚎啕大哭，把隔壁大棚的老李头吓得差点犯心脏病。从河北到北京这二百多公里路，老梁觉得比一辈子都长。在太平间看见儿子惨白的脸，这个庄稼汉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珠子。

物业办公室里，经理老周搓着手解释："消防规定顶楼门不能锁死啊。"可老梁分明看见，那扇绿漆剥落的铁门挂着把生锈的锁头，轻轻一推就开了条半人宽的缝。养鸽子的老王躲在角落里抽烟，嘟囔着："我每天就上去十分钟喂食......"

法庭上，律师拿着《民法典》第1198条说得头头是道。法官问老周："你们每天巡查几次顶楼？"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支吾半天，最后承认保安三天才查一次。旁听席上有住户举手："上个月我家孩子还溜到天台放风筝呢！"

二次开庭时，老梁把索赔金额从145万降到了60万。他红着眼眶说："我知道娃自己翻栏杆不对，可那门要是锁严实了......"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塑料小汽车，那是儿子六岁时的玩具。整个法庭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

物业律师掏出一叠照片，指着天台围栏说："护栏有1.2米高，正常人哪会翻过去？"可没人解释得清，梁梓轩运动鞋底沾着的啤酒渍，和天台边缘那个踩滑的脚印是怎么回事。就像没人知道，小情侣那晚到底为什么吵架。

最后一次调解时，法官拿着尺子量了量铁门缝隙——足足45公分宽。老周擦着汗说马上要换新锁，老梁突然抓起公文包扭头就走。这个父亲在法院门口蹲了半小时，最后对着手机里儿子的照片说了句："爸给你讨不回公道了......"

如今那个老旧小区顶楼装上了电子锁，保安每天早中晚巡查三次。偶尔有住户晾衣服时，还能看见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在楼下转悠。听门卫说，那是老梁每年清明都来，就站在儿子坠楼的地方，呆呆地望一会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