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不可耐”,不入正人雅士之眼,却能达到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诵的境地

商海格局 2019-02-24 11:16:23

《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弹。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怎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慵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每一首词都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但要有合适的外部根据,还要有内部条件构成的生长点。这首词就内部而言,柳永的身世处境,使他对处于社会下层的妓女的生活、思想、语言有很深的了解。所以词中刻画的形象才能栩糊如生,描绘的心理活动才能格外生动、逼真。

柳永表现的是一位青楼歌女的情感,采用了民间词所常用的代言体写法和任情放露的风格,以及似雅实俗的语言。词的上片用富有刺激性的字面,“惨绿愁红”等,尽情渲染了环境氛围;再用浓艳的词笔,如“暖酥消”等描绘了人物的外貌形态;接下来便直接点明她那无聊寂寞的“终日候慨”心境。以下直到下片终结,则转入第一人称的自述。一连串欢快的语谈,层叠的绮语痴语中间杂着口语俚语,把人物内心写得活灵活现,跃然纸上。那香艳放肆的神态,真挚发露的情思,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形。综观全篇,除了《四库提要》批评柳词“以俗为病”之外,我们又感到它的“以俗为美”的另一方面,而这种“以俗为美”又是先基于“以真为美”的。

柳词带有一种市民色彩的文学趣味,不讲求含蓄,不讲究文雅,而唯求畅快淋滴、一泻无余地发泄和表露自己的感情。这首表现思妇阔怨的《定风波》,正用代言体的口吻,把满腔情思倾泻而出。传说柳永因作《醉蓬莱》词件仁宗后,曾求谒当时的政府长官墨殊改放他官,晏殊问柳永:“贤俊作曲子(词)么?”柳永答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晏殊即道:“殊虽作曲子,(却)不曾道‘彩线慵捻伴伊坐’。”

柳永只得告退。从中可以感觉到世大夫文人和柳永之间艺术趣味的不同。思想色彩上,这首词有两个特色:爱情意识的不可抑勒地苏醒和抬头;市民意识的顽强而自豪地要求在文学中得到自我表现。市民阶层是伴随商业经济的发展而壮大起来的一只新兴力量。它较少封建思想的羁廉,也比较敢于反抗礼教的压迫。

这种“俗不可耐”的“离经叛道”显露着新的时代契机,所以,不免有些庸俗意味的词中,却寓藏着某些不俗的思想底蕴在内;而对当时的市民群众来说,也惟有毫不掩饰的热切恋情,才是他们倍感亲切的东西。因而,这些既俗气又十分真诚的感情内容,就表现了美的品格,柳词虽不入正人雅士之眼却能达到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诵的境地,原因也出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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