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雨洗青檐,苔痕漫石阶。隔窗听雨珠落盘,临案观烟墨洇宣。当春乃发生的岂止草木,心镜亦需时时拂拭。山溪涨新绿,桃汛泛轻舟,但见云雾深处,有白鹭正梳理春衫羽翼。

新芽破冻土,举盏承甘露。三寸柔茎顶千钧,七分韧劲透重岩。生命的突围总在无声处,如墨梅开在冰裂纹的瓷瓶。檐角冰锥化春醴,石罅苔米结碧钱,那些经冬的坚持,终在料峭里酿成琥珀色的晨光。

忽见梁间衔泥燕,往来如梭织锦帘。寻常巷陌的营巢,原是最动人的史诗。春泥里混着去岁的絮语,衔来便成新居的栋梁。原来岁月的积累,不在惊天动地处,恰在日复晨昏的寻常轨迹。

落英逐水流,却见新蕾满枝头。凋零与绽放原是同株并蒂,恰似月有盈亏潮有信。山寺钟声荡碎满地残红,却惊起栖在经卷里的蝴蝶,翅尖沾着前朝的墨香,扑棱棱撞开今春的扉页。

忽闻柳笛破晴空,纸鸢扶摇上九重。线轴在稚子掌心轻转,将整个春天抻成飘逸的弧。那飘摇不是困囿,恰是丈量苍穹的标尺。云影掠过麦苗初齐的阡陌,把希望裁成适合飞翔的菱形。

且掬流泉煮新茶,坐看山岚改画稿。崖畔野樱谢了又开,茶汤续了再满。紫云英铺就的绒毯上,露珠正默写星斗运行的轨迹。春从来不是刹那芳华,而是用无数个破茧时刻,织就的永恒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