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上期讲述了鬼子山口大队困于下王庄，国军拿下弓家庄，本期将讲述在下王庄附近的激战……

董其武得知第420团获胜,占领弓家庄后，一面向总部报告:一面传令嘉奖，并命李团乘胜向弓家庄西北的东泥河村进攻。14日上午10时许，第420团团长李思温接到旅长命令，即派第2营营长成于念率部执行这-任务。

时值秋末，青纱帐起,遍野是成熟了的高粱等农作物，因战祸骤起,乡民逃离而无人收割。第2营通过密密的高粱地，很快就接近东泥河村边。他们发现，日军正三三两两地围坐吃饭,当即以猛烈火力向其射击，企图一举攻进村中，占领据点，站住脚跟，然后继续扩张战果。日军在仓皇中，扔下手中饭菜，向第2营还击。村内的日军闻声来援。

双方随即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均有惨重伤亡。正在肉搏胶着胜负不分的关键时刻，忽然北面传来马达轰鸣声，原是日军坦克数辆，由第2营右翼包抄而来，情况十分危急，成营长只得忍痛发出撤退命令，仍从村东钻进高粱地返回了弓家庄。第2营撤回弓家庄时，有的士兵背回伤亡同伴的武器,有的背回重伤人员，有的血迹满身相扶而回，有的静坐道旁,默无一言，两泪盈眶，思念失去的亲密战友。他们汗透衣衫，如同水洗，精疲力竭。但面目上则是人人义愤，个个咬牙切齿。

第2营进攻东泥河的战斗，持续时间不到半小时,但该营官兵却伤亡过半。牺牲人员中,留下姓名的仅有第6连排长史光玉，副排长孙永年、廉天发等少数几个人。

14日下午，因下王庄战情告急，第420团除留一部固守弓家庄外，其余撤回下王庄待命。

该团在回撤途中，遭到旧河北日军（步兵第21联队本部以及该联队的直属部队)的炮击，伤亡很大。关于这个情况，后来张振耀先生（第420团骑兵连长)回忆道，“(我团从弓家庄)撤回〔下王庄)途中遭敌人旧河北村的大炮轰击,又伤了许多人员和骡马”。《步兵第21联队战斗详报》的记载与张振耀的回忆基本吻合:“(14日)午后，发现敌兵再从弓家庄向下王庄前进，即命联队炮、重机枪对其进行射击，使敌溃走，遗弃数具尸体，逃人下王庄。”

当天临近黄昏的时候，下王庄附近的山口大队长，正在准备次日拂晓的攻击，突然接到师团命令，令该大队当晚即发起夜袭。日军直协炮兵为了配合山口大队的夜袭，随即开始猛烈射击，大批炮弹尖啸着飞向下王庄附近的守军阵地。接着，日军飞机也从阳明堡机场飞来，对下王庄守军实施轰炸。

在日军飞机、大炮的猛烈轰击下，守军伤亡很大，仅第218旅就有第436团第1营营附董汝斌〔河津人)，第1营某连长武象贞(霍县人)等多名军官牺牲。为了减少轰炸目标，第420团团长李思温决定将驮运机枪的骡马和骑兵连战马送往后方。

此时，董其武正在视察前沿阵地，也被日军一个弹片打中左臂,血流不止。身旁卫士忙用手巾扎住伤口，送他回到旅部。参谋们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又用右手托着左手,便问:“旅长受伤了?”董说:“不要大惊小怪。”张征复参谋长很快找来医生给他包扎,但是弹片只有到后方医院才能取出来。但董其武却坚持留在前方指挥，并对旅部的人再三叮嘱:“我这点伤没关系，不论上下，都不许声张,以免影响军心。”

15日凌晨1时，山口大队利用炮击、空袭效果，断然发起夜袭、却遭到守军的顽强抵抗,双方交火持续数小时。最后，第161旅在第218旅的援助下，击退了山口大队的进攻。

当日早晨6时左右，粟饭原根据代理大队长村上大尉发来的电报，得知山口大队夜袭失败。9时45分,他又接到更详细的电报，得知此次战斗山口大队伤亡很大，连大队长山口少佐也战死了，“大队长以下战死战伤299人。目前(山口大队）可堪战斗者,有第1中队伍长指挥的34人;第2中队水黑少尉以下68人，第3中队少尉以下90人;第4中队伍长以下31人”。

关于此次战斗的情况，《董其武的回忆录》中有如下记述:

敌人向孔旅阵地发动攻击，以步炮火力集中轰射，越打越激烈。敌机又飞临上空，开始狂轰滥炸，低空扫射，敌人在炮火支援下，多次冲锋，枪炮声震耳欲聋，阵地上尘姻弥漫。在洼地最前面待命的第420团第3营营长冯梓，听到枪声喊声越来越近，忙派人去看，很快跑回来说:“据观察哨说，孔旅支持不住，敌人快进村了!”冯梓命这个人快去报告团长，他即带队伍上去了。我听说后，马上摇电话与孔旅长联系，孔旅长请求我旅迅速增援。我告诉他，我们一个营主动上去了，一定能顶住。放下电话，我又命李作栋的第436团派一个营，跑步向敌人左后出击，打击敌人侧背。这时冯梓营与敌人短兵相接，一阵猛打，把敌人凶焰压下去了，敌人侧背又受李团压制，慌忙退了回去，遗下一片敌尸。恢复了孔旅失去的阵地。

而且，原第218旅第420团第3营冯梓营长，为了帮助董其武回忆，曾将当年在下王庄一段战斗情况，比较详细地写出来寄给他，现摘录于下:

夜过北云中河到下王庄的第2天，在集结地的村外，中央军与敌战斗激烈，越打越紧，枪炮声越听越近，派人去看，回来说:“敌人快进村了”。我一面通知部队准备上，一面报告团长，我先带几个人去找中央军负责人了解情况。一进战壕，遇一个带下士领章的战士，我说:“找你们营长去!”他说:“没有了”。“找连长”。“也没有了”。“有什么事快给我说，这里就剩下6个人了，我是副班长，队伍来了快上!日本鬼子就在前边不远的洼地和壕内，你听，正在喊叫，又要冲啦!”我急忙把部队叫来，刚进阵地，敌人就冲到我手掷弹能炸的有效距离，我们立刻给敌人一排太原造大个手掷弹吃（山西特产，生铁造的，一个能炸裂成二百六七十块破片，杀伤力特大)，敌阵地前躺下一堆死尸。

中央军兄弟部队用的是济南造手掷弹，弹头光亮，分量比太原造的轻一倍，炸裂破片少，威力不大，中央军兄弟部队好像不习惯投弹。这股敌人可能是头一回尝到太原造手掷弹的滋味，这下就不敢冒进了，退回到后边的沟壕内，济南手挪弹，让我们好投弹手投，可投百八十米，且能设空炸，我们把战壕内中央军没用上的济南手掷弹，尽向日军投去。在太原造手掷弹余威影响下，日兵以为都是那样威力的特别炸弹，溃退下去，我们又予以火力追击，恢复了兄弟部队的阵地。轻松地打了个小胜仗，几乎没有伤亡，大大鼓励了士气，增强了必胜的信心。

第161、第218两旅打退山口大队的进攻后,下王庄方面趋于缓和。不久,第211旅旅长孙兰峰赶到下王庄，接替负伤的董其武，指挥第218旅继续作战。

孙兰峰为确保下王庄及弓家庄之安全,决定夺回旧河北村。旧河北村位于下王庄西南约四五里，不但威胁下王庄守军之左侧后，亦为日军出击河南高地时集结兵力必经村落。日军将该地视为重点、步兵第21联队本部即驻于该地。孙兰峰的部署是这样的:李作栋第436团由东面攻入，李思温第420团由北面攻入，各于16日拂晓前接近出击处(攻击前，第436团第1营留在下王庄支援孔旅,第420团第2营固守弓家庄以掩护后方,所以两个团只各有两营)。此外，为了掩护第218旅的行动,郝梦龄还命令晋绥军第217旅前出到北云中河以北，监视唐林岗方面。

孙兰峰

15日午夜，第218旅开始行动，月光洒在青纱帐中，各战斗队分成多路穿行在农田小路上，战士们个个精神饱满，走得很快，一点声息也没有。这时,北云中河南岸枪炮声不断，南怀化方向正在激烈炮击。

16日凌晨3时，第420团从村北，第436团自村东，均准时摸进旧河北村。但此时日军已有了防备，袭击变成了攻坚战。双方随即展开激烈巷战。狡猾的日军用火力将村中大小巷口都封锁起来，第218旅只得依屋凿壁，穿墙掘洞逐院开道而进。所幸该村砖墙少而土墙多，加之该旅官兵士气旺盛,训练有素，所以操作熟练，得心应手。在攻进一个院落时，他们发现屋内坐着七八位当地的中年妇女，个个披头散发，人人脸上抹满锅底黑灰，衣衫褴楼如呆如l痴。目睹此景，更激发战士们同仇敌汽之心，随即派人把老乡转移到安全地方。

到天色接近破晓的时候，有一股日军，龟缩于村西南一座高大院落中，负隅顽抗。第218旅某部先以机枪封锁大门口，接着用中国话喊“缴枪不杀，优待战俘”，却不见动静。当他们紧张地注视着大门，等待日军缴械投降时，突然院内出来个大约10来岁的小女孩。大家都喊:“中国人!别打枪,别打枪!”并招手示意,叫女孩快过来。小女孩来到他们面前,声音颤抖地说:院里日本鬼子叫我告诉你们说,如果你们不开枪,他们就向西北走去。

中国士兵照顾好小女孩，仍用中国话喊“缴枪不杀，优待战俘”等语，但日军冥顽不化，继续顽抗。最后两位李团长商定，派人上房，居高临下射击日军。第420团第3营第7连连长杨子希,带十几名士兵竖起梯子，登上屋顶，利用破坏了的烟筒口观察敌情,指挥战士向屋内射击，自己也以手枪自烟简向里射击。垂死挣扎的日军，见房顶上有人，即由屋内测准位置，向屋顶仰射，杨连长胸部中弹，当即牺牲,并伤亡几名士兵。

鉴于残存日军的顽抗，中国军队决定火烧大院，将其全歼。战士们纷纷堆积柴草、树枝,浇以汽油，从四面放火，顿时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十几分钟之后，该院的日兵全被烧死。

还有一股日军逃到村西北角高地上的老爷庙里，与原在庙内的日军据守顽抗。老爷庙与几处民房，围成一个大院，经过加固构筑,比较高厚，墙外有层层铁丝网和壕堑等工事，院里有通向四外的电线。李思温团长经过观察，认定这是日军的一个前线指挥所。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是步兵第21联队本部的驻地。

这时，孙兰峰旅长带着警卫连赶到旧河北村督战。孙旅长是傅将军所部著名的猛将,打起仗来,他经常到第一线指挥战斗，这次他又亲冒矢石来到战地，全旅为之一振。他了解了一下情况,便命第420团向老爷庙高地围攻,命第436团追歼村内残存之日军。只是老爷庙地势高,庙墙厚，而且有坚实工事、日军利用地利顽抗,第218旅无重武器，而在日军火网下，又难以爬上高地进行爆破，所以形成相峙局面。可是，中国军队利于速战,不利于相持。孙旅长于拂晓又发起一次强烈攻击，虽未冲进庙中，但以重机枪和手榴弹，也摧毁日军部分工事,并予以杀伤。第3营第9连连长宋仲璟在冲杀中阵亡。

步兵第21联队本部遭到第218旅突袭后，立即向旅团长三浦请求支援。三浦在请示了板垣师团长后，把在平地泉待机的步兵第21联队第3（平岩)大队归还步兵第21联队建制。平岩大队接到命令后，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向下王庄前进;一路向旧河北村前进。

当日上午，平岩大队之一部到达下王庄附近，随即配合山口大队残部,向中国守军发起进攻。11时15分,山口大队利用炮兵电话与联队本部联络:“目前在平岩部队的协力下，正攻击下王庄之敌,敌我距离100米乃至200米。”

下午，平岩大队之另一部到达旧河北附近，来势凶猛。第420团冯营发现日军援兵赶到，当即在村北利用一些土围墙和遮蔽物，进行反击，双方相持不下，互有损失。

当晚，孙兰峰正研究下一步的办法,忽然张征复参谋长过来说:“总部电话，命令我们马上撤出战斗，经下王庄，仍过北云中河桥，到忻口待命。”孙旅长听了，有些愕然，问:“没有说为什么让咱们撤?”张说:“没有。”孙旅长叫电话员挂电话给陈炳谦参谋长，孙接完电话说:“据陈参谋长说，另有新任务，按命令执行。”

暮色降临,第218旅掩埋了牺牲者的遗体，运回轻重伤员,沿着北云中河的北岸，经云中桥，撤回忻口整补。17日拂晓以前,第218旅顺利地到达忻口。孙兰峰又回到北云中河南岸主阵地,指挥第211旅，为争夺南怀化以东高地进行血战去了。

奇袭旧河北村的战斗，整整一天一夜，第218旅两个团的伤亡均在三分之一以上。

陈炳谦为何在此时要求第218旅撤退呢?原来,中国军队16日反攻南怀化失败,各部队损伤极重。而当天卫立煌又接到“敌以汽车300余辆运来援军万余”的错误情报,遂决定固守现阵地，待援军到达后再兴攻势。各兵团立即转攻为守。同时,第217、218旅撤至忻口附近集结，第54师在下王压的部队也奉命放弃下王庄前进基地,撤至界河铺以南占领预备阵地。17日下午，孔繁瀛率领第321、324团也撤回北云中河以南的主阵地。

日军发现对面的守军阵地安静了，小心翼翼地发动进攻后才发现中国军队已经撤走，立即以平岩大队实施追击。山口大队主力则撤出下王庄,回归步兵第21联队主力。18日凌晨2时30分，第1大队代理大队长村上大尉率大队主力到达南怀化附近。随后，粟饭原对其各中队重新安排了任务:第4中队交由藤村大尉指挥，准备下一步的进攻;第1中队与大场部队的一部交接“一本木”高地的守备任务;第2中队为军旗中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