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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胡小芸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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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8岁那年，外婆替我定下一门亲。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玩笑，也就没有当真。

可我为了这事，经常对外婆发脾气，如今想来，后悔万分。

01

我出生在1969年的苏南农村。

说起来我的命运，真是比黄连还苦三分。

有人说我是衰星转世，我自己也感觉是。

因为我一生下来，母亲就走了。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由此我的人生开始磕磕绊绊。

奶奶家很穷，好容易花了一担稻谷一只羊的代价，替我父亲娶回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女人，就因为我这丫头片子送了命，在这个家里，我能受欢迎吗？

外婆就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为了生孩子就这么没了，她又心疼又气愤，跑上门骂我奶奶骂我父亲。

骂他们为什么不把我母亲送去镇医院生孩子？骂他们心毒，活该断子绝孙。

奶奶也不是省油灯，听外婆骂的难听，她也反唇相讥，骂我母亲本来就是个丑 八怪短 命鬼，还说后悔娶了我母亲进门，害她损失了一担稻谷一只羊，害她儿子成了一个二婚头。

骂着骂着，她还不解气，突然一转身，进屋抱起来我往外婆怀里一塞：

这是你女儿生的赔钱 货，我们家不要，你带走吧，你留下也好，扔掉也好，反正我不管。

外婆看着蛮不讲理的奶奶，气的没有办法，喊来我父亲问：

水根你怎么说？这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难道任由你母亲送给别人？

父亲头一低，轻声道：我听我妈的。

外婆骂一声：孬种男人，我瞎了眼同意把女儿嫁给你。

说着，抱上我走了。

我母亲嫁给一穷二白的父亲，那也是有原因的。

她一生下来右脸上就有一块很大的黑色胎记，26岁了也嫁不出去。

正好奶奶家托媒人来说亲，我外婆看父亲虽然穷，但是忠厚老实，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只可惜她忽略了我奶奶这个人。

由于我爷爷和我父亲都是好性格的男人，宠得我奶奶在家里独断专行，我妈嫁过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在这个家里，吃得最差，做的事最多，还经常受奶奶的气。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心情压抑，加上怀了孩子，她的身体素质直线下降，这就是她生下我直接送命的主要原因。

母亲走了，外婆又心疼又愧疚，她跑去跟奶奶吵了一架。

当奶奶把我塞给她时，她本来是不想要的，但是想到我母亲，想到我是她拼死生下的亲骨肉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抱回了家。

02

外公三年前已经去世，当外婆抱着哇哇大哭的我推开院门，正在扫院子的舅妈瞪大了眼睛问：

妈，你把谁家的孩子抱回来了？

外婆眼圈一红：

还能是谁家的？你姐白白丧了命，她奶奶不要她，她的孬种父亲也不敢要，我总不能把她丢在大路边吧。

外婆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舅妈大发雷霆，准备舅妈拒绝接受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外婆就打算跟舅舅舅妈分家，独立拉扯我长大。

谁知，舅妈扫帚一扔，跑过来就把我接到怀里，仔细端详了一下说：

妈，你看这女娃长得多俊啊，眼睛又大，皮肤又白，咱们把她留下当女儿养吧。

听到舅妈这样说，外婆心里的一块石头噗通落地，她眼含热泪说：

谢谢你秀枝，谢谢你肯收留她。

舅舅从外面干活回来，一听说我奶奶家这种态度，就要把我抱回去讨说法。

外婆说：

算了，你去只会又弄一包气受，你总不能伸手打他们吧？

舅舅阴着脸说：

那把这丫头留下来算怎么回事？妈你想过没有？我家条件也不好，平白无故多一口人，得增加多少负担？

要我说的话，还是把她还给马家吧，我们真养不起。

外婆不相信的睁大眼看着舅舅，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反对她。

按照常理来讲，不是应该儿媳妇反对吗？

现在倒好，儿媳妇欢欢喜喜接受了，儿子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想不到儿子会如此冷血，置自己亲姐姐的骨肉而不顾，于是，外婆说：

好吧，既然你这个舅舅怕外甥女连累了你，那我们就分家吧。

反正我打定主意了，我一定要把你姐姐的孩子抚养成人，让她在天上看着也安心。

子高啊，你这孩子真狠心啊，你难道忘了吗？你小时候你姐是怎么疼爱你的？

说着说着，外婆开始哭了起来。

03

舅舅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铁青着脸不吱声。

舅妈忍不住了，她劝舅舅：

你看这丫头哭的多可怜啊，咱们就留下吧，你别惹妈不开心了，毕竟是你姐的孩子，你是她亲舅舅啊。

舅舅呼地站起身吼道：

你们这群娘 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们一家三口都吃不饱肚子，你怀孕7个月马上也要生了，我哪有多余的精力再养活别人家孩子？

妈，你赶快把她送回去，这孩子坚决不能要。

说完，他把院子门踢了一脚，中午饭也没吃，气冲冲走了，留下婆媳两个面面相觑。

舅妈劝外婆：

妈，你别理他，他就这种犟脾气，你生的儿子你知道，咱们就把这丫头留下来，他不管，我管。

外婆含着眼泪点头，把我抱回了她的卧室，开始煮米粥汤喂我。

外婆本来以为，只要她强行把我留下，舅舅虽然不同意，也不会怎么着。

可她显然低估了舅舅的铁石心肠。

有一天下午，她把我哄睡着，对舅妈说：

秀枝啊，丫头睡了，你替我看一下她，我去菜地里忙一会。

舅妈答应一声，外婆扛着锄头出门了。

等到她两个钟头后回来，进屋一看，床上没有了我。

她以为舅妈把我抱去了，于是朝她屋里问了一声：

秀枝啊，丫头哭了没有？你喂她吃过东西了吗？

舅妈掀开门帘走出来说：

妈，我刚才睡着了，丫头不是在你屋里吗？

外婆一听，大惊失色道：

你没有抱丫头？那她弄哪里去了？我床上也没有啊。

舅妈也惊呆了，她突然叫了起来：

妈，肯定是子高抱走了，他前面回家过一趟，然后我就睡着了。

外婆一拍大腿，焦急说：

不用问，他抱着丫头去马家了，弄不好要出事。

果然不出外婆所料，没多大一会儿，舅舅瘸着腿回到了家，额头上脸上都是血。

外婆惊问：

是不是马家打你的？你把丫头扔哪里了？

舅舅冷着脸气冲冲道：

问啥问？谁家的人当然是还给谁家了。

说罢，一瘸一拐回了屋，舅妈也跟了进去。

外婆呆立当场，想了想，她也只好罢休。

既然儿子强烈反对，那就算了吧，毕竟我是马家的人，她也不信我奶奶会狠心把我扔了。

04

把我送走之后，外婆家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虽然外婆记挂我，碍于舅舅的态度，她也是无计可施。

过了两个月，舅妈生下表弟胡俊涛，有了孙子，外婆一忙碌起来，就把我忘了。

时间忽忽过去了四年。

突然有一天，外婆听别人说，我父亲再婚了，娶了一个外省女人，还带过来一个7岁的女孩子。

她虽然知道后妈没几个是好东西，虽然也担心我会被虐待，可她为了舅舅一家的幸福，还是忍耐着。

有一天，外婆去赶集，买了一把镰刀和一点日用品回来，她正往回走，衣袖被人拉住。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奶奶家的隔壁邻居金大婶。

金大婶把奶奶拉到人少的地方说：

大姐啊，你家那个外孙女你咋不管了？我们做邻居的都看不下去了。

外婆连忙问：

怎么了金大妹子？那丫头出了什么事？

金大婶叹了一口气说：

本来他家就不喜欢这个丫头，当初你抱走了，我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认为这孩子有活路了。

谁知道没过几天，你儿子又把她送了回来。

自从送回来，那丫头常被饿的哇哇哭，马家那母子俩，动不动就把她锁在家里不管不问。

孩子那个惨啊，经常是饱一顿饥一顿的，衣服穿的破破烂烂，小脸一天到晚脏兮兮。

马家那个老太婆，一开口就骂她是扫把 星讨债 鬼。

不过还好，那个马老太虽然骂，好歹不动手打。

可是，前几个月马宝林又结婚了，那女人是离过婚的，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

你想想，后妈有几个是好的？

丫头落到她手里，不是打就是骂，才四五岁的孩子，就让她洗衣服扫地拎水。

你想想啊，那么小的孩子，能干得动什么活？

活干不好，就罚她不吃饭，罚她站在门外被风吹被雨淋。

有一次我看的实在不忍心，就把孩子抱回了我家，我下了一碗面条给她吃着暖暖身子。

她那个后妈一看孩子不见了，冲到我家大骂我多管闲事，还说：

既然你心疼她，那就把她给你家吧，反正我也不想要。

我惹不起那个母 老 虎，从此再也不敢管她家闲事。

大姐啊，你可是丫头的亲外婆啊，你能不能把她接回去抚养？如果你再不伸手管的话，那苦命的丫头只会死路一条……。

（上集）

注：明天早晨8点发布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