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从军征

汉乐府民歌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维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春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注释】阿谁：谁。阿，语助词。家：坟墓。狗窦：狗出入的洞穴。维：山鸡。梁：屋梁。中庭：院庭。旅谷：众多的野谷。旅，众多。葵：野生葵菜，嫩叶可食。春：捣米，将谷粒去壳。一时：一会儿。

【赏析】一位在外服役长达六十五年之久的老兵回到了自己的故乡，然而，迎接他的不是美好的家园，而是一派荒凉萧瑟的景象。这首诗的前半部分以白描的笔法，从远至近地展示出这位老兵故居的衰败凄惨。“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这是从远处见到的物象，通过他人之口道出。“兔从狗窦入，维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这是老兵走近故居时亲眼见到的景象，是按照从下到上，从房屋、院庭到旧井的次序加以推移。在描写老兵故居的荒凉景象时，采取的反衬的笔法。本来是家畜出入的洞穴，却变成野兔栖息的场所；本来是家人居住的地方，却变成山鸡的落脚之处；本来是人来人往的院庭井台，却长生野生的谷和葵。这里见到的是荒草野兽，却没有人的踪影。

言外之意，老兵的家人已经死亡殆尽，荡然无存，回应前面所说的“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老兵的家人相继去世，故居成了坟场，连栽在墓地的松柏都已经长大成材，可见家人去世很长时间了。老兵是为保卫国家而长期在外服役，如今返回时却连自己的家园都不复存在；老兵在外出生入死几十年，返回故居时本应与家人团聚，受到热情的稿劳和周到的呵护，如今回到故居却要自己亲自春谷采葵，以野谷野菜充饥，并且无人与他共同进餐。

所有这一切，必然使老兵的心中充满悲哀，感到孤独无依。老兵把自己一生绝大部分岁月都献给了保家卫国的事业，可是，在他耗尽精力、老蔓之年回到家乡后，有谁来照顾他呢？他的晚年该怎样度过呢？想起这些，令人不寒而栗。凄凉的晚景在等待着他，这位老兵怎能不泪下沾衣呢！

这首诗写景叙事非常详细具体，而抒情的文字则极其有限。正因为叙事详尽，所以，把家园荒芜的景象展示得非常充分，具有感人的力量。诗中没有过多的抒情文字，所抒发的情感已经渗透到叙事描写之中，这样一来，又使这篇作品具有含蓄的特点，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想象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