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既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又是贾琏的通房丫头。双重身份让她夹在王熙凤和贾琏中间,身份界定也很模糊。
说她是王熙凤的人,她又是贾琏的妾。说她是贾琏的人,她与王熙凤又是一条心。关键是她虽有“通房”之名,却没有“通房”之实,王熙凤不允许她与贾琏亲近,导致贾琏对她也有不满。
贾宝玉形容平儿,夹在凤姐之危,贾琏之俗中间,难得周全。固然是说平儿聪慧,长袖善舞,但也突出她尴尬的身份和坎坷的薄命。究其根源,就源于通房丫头的身份。
通房丫头是指男主人收拢的同居婢女,在家中也属于妾,只是地位不如侍妾,才被称姑娘而不是姨娘。
但由于是妾,同样被称姑娘,通房丫头与普通丫头的姑娘,又有不同。普通丫头的姑娘算是敬称,但通房丫头的姑娘,则与姨娘一样是职称。
通房与侍妾的区分,清代随缘下士所著的《林兰香》有一段描写,交代的很清楚。
仆妇道:“丹青性情四位如何又是通房?”宿秀笑道:“通房就是妾的别名,因为无有描眉梳鬓,无有育女生男,故叫作通房。”……仆妇笑道:“你老既未作通房,如何又不嫁人?”宿秀道:“罢罢,作通房的人,浅了不是,深了又不是,又要得主公的心,又要得主母的心,真真难难。”(第六十二回)
根据《林兰香》的说法,通房丫头主要是因为没有生儿育女,才不得晋升为姨娘。但根源问题是通房丫头出身就是丫头,想要晋升才难。而像尤二姐这种有身份的人,哪怕做妾也是二房,又比姨娘要胜一筹。
由于只是“通房”,除了有与男主人行房的义务,还要肩负丫头的伺候之责。就算穿着打扮也与姨娘不同,更是不给分房独居,也没有丫头伺候。她们想要晋升,除了生儿育女后母凭子贵,就只能熬年头,等主母开恩晋升。就类似后宫的答应、才人,虽地位低,也未必有子女,熬年头也能混个嫔位。
平儿由于王熙凤不让她与贾琏接近,也就无法怀孕生子,只能尴尬地在通房丫头位置上不上不下。而且夹在夫妻之间的的难度就像《林兰香》中说的,“浅了不是,深了又不是,又要得主公的心,又要得主母的心,真真难难。”
平儿好在是王熙凤的心腹大丫头,平时对她也当作自己人,才相对不同战战兢兢的被敌视和打压。但也正因为是王熙凤的丫头,更深知凤姐的心性狠毒,也就更加的谨小慎微。
像第二十一回,好容易凤姐出去,贾琏抱住平儿要求欢,结果就被平儿断然拒绝,并及时跑来,虽让贾琏恨得骂她,却也躲过去王熙凤的突击检查,两次回来都没被捉住。
平儿如此谨慎,就源于深知王熙凤的心性。既然不想让她与贾琏行房并生儿育女,她就最好老实遵守。真要不小心违拗了王熙凤,突然怀了孕,也极可能遭遇突然翻脸的无情打击。
别说王熙凤会顾念情意,将平儿与尤二姐区别对待。真有一天触犯了她的利益,只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平儿对王熙凤心性了如指掌,自然不会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但她也绝不甘心作周姨娘,被利用殆尽而抛弃。所以,背着王熙凤,平儿为自己不断积累好名声和人气,更是努力拉近与贾琏的关系,甚至有为王熙凤“挖坑”设埋伏,预留把柄的嫌疑。
他日王熙凤之败,很难说没有平儿在背后的推动。主仆反目,从王熙凤不把平儿当“人”对待,一心利用时,就已经埋下了隐患。两人真要针尖对麦芒,倒也谈不上谁对不起谁。
总之,身为通房丫头,平儿的处境实难,她不为自己筹谋,注定一生尽毁。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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