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雾还没散尽，龙泉山脚下的樱桃林里已经荡开孩子的笑声。一个小朋友举着比她人还高的竹竿，铁钩刚碰到树梢的樱桃枝，脚下就绊到树根摔了个屁股蹲，竹竿"哐当"砸在树干上，熟透的樱桃噼里啪啦落下来，正蹲在树下捡果子的小孩爸爸顿时满头紫红浆果。小女孩看着爸爸的"新造型"，笑得在草地上打滚，这戏剧性的开场成了成都五一假期的序幕。

成都人摘樱桃的半径总在车程两小时内。从市中心出发，往东半小时就能到龙泉驿的百工堰，这里的樱桃树沿着水库错落生长，摘完果子还能在湖边教孩子打水漂。若是想体验更原始的乡野，往西北开一小时到都江堰虹口乡，山坳里的樱桃林还保持着老式种植法，果农会递给你竹编的"樱桃斗笠"，说是防鸟啄也防日晒。最省心的当属青白江福洪镇，高速出口就有举着"现摘樱桃"木牌的果农引路，停车场边支着现搭的樱桃清洗台，紫红的果子在清水里转个圈就能入口。

要说最特别的去处，得数简阳樱桃沟的老树区。三十年树龄的樱桃树枝干虬结，树冠张开像撑开的巨伞，农家乐老板在树杈上系着草绳秋千，竹篮挂在绳上晃晃悠悠就成了天然保鲜柜。上周邻桌的爸爸们突发奇想，把运动相机绑在摘果竹竿顶端，直播勾樱桃的"高空作业"，结果铁钩刚碰到高枝，惊飞的三只麻雀入镜引发弹幕刷屏："这是樱桃林里的战斗机！"

带着孩子进果园，门道都在细节里。去年五一在彭州葛仙山，见过穿洛丽塔裙的小姑娘进园十分钟就哭着出来——裙摆勾破了三处。现在学聪明了，给孩子穿耐磨的工装裤，再往口袋里塞把园林剪，遇到低处的果枝可以教他们练习修剪。装樱桃最好用带孔眼的塑料篮，竹筐虽然上镜但容易藏小虫，有次带回家的樱桃里爬出只金龟子，倒让怕虫的儿子完成了"昆虫观察实践课"。

摘樱桃的趣事总比树上的果子还多。在蒲江光明乡遇见过执着的小男孩，非要找"心形樱桃"，举着颗果子追着妈妈跑了半片林子。金堂云顶山脚的果园里藏着位会口技的老农，学起鸟叫惟妙惟肖，逗得孩子们满林子找"偷樱桃的坏鸟"。最难忘是在都江堰的樱桃林，遇见个穿汉服直播的姑娘，无人机在她头顶盘旋时，宽大的袖口被树枝勾住，扯回衣袖时带落一阵樱桃雨，评论区瞬间刷满"天女散果"的调侃。

这些冒着热乎气的农家乐时光，总在傍晚时分酿出特别滋味。回程时特意绕道去龙泉驿买陶罐，把吃不完的樱桃腌成糖水罐头。孩子非要把果核晒在阳台，说要种出"能结出奥特曼形状的樱桃树"。车载音响里放着《稻香》，后视镜里映着孩子指尖未洗净的紫红，忽然想起晌午在樱桃树下听老农说的那句话："果子红透也就十来天，可树底下打滚的笑声能甜一整年。"

此刻夕阳正把高速路染成樱桃酒色，车载导航显示距家还有四十分钟车程。后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孩子怀里还搂着装樱桃的竹篮，睫毛上沾着不知哪蹭的果霜。摇下车窗，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酸甜气息，恍惚又看见晨光里的樱桃林——竹竿碰撞的叮当声，惊飞的麻雀翅膀扑棱声，还有那串永远挂在最高处的樱桃，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预告明年五月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