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下了整整三天，杨桂芝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比这天还要阴沉。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她的儿子小凯已经在里面躺了四个小时。

“老天爷啊，求求你保佑我的儿子平安。。。。。。”她轻声念叨着，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急需交费的单子，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让她眼前发黑：手术费、药费、护理费，加起来要15万。

昨天早上7点多，儿子骑着电动车去工地上班，路过十字路口时被一辆闯红灯的面包车撞倒。送来医院时，小凯已经昏迷不醒，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

“阿姨，病人家属在吗？”一个护士匆匆走过来。

“在在在，我是病人妈妈！”杨桂芝赶紧迎上去。

“手术费用还没有交齐，再不交手术就要中断了。。。。。。”

杨桂芝慌了神，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这三天她已经把能借的人都借遍了。亲戚们都说手头紧，有的干脆不接电话。儿子的女朋友小美，知道出事后来过一次，看到需要这么多钱，第二天就把杨桂芝的微信拉黑了。

她颤抖着手指，翻到了最后一个希望——住在老家隔壁的张姐。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起来。

“喂，张姐。。。。。。”

“桂芝啊，你那事我听说了。唉，我也想帮你，但是我儿子刚买房，首付都还没凑齐呢。。。。。。”

“张姐，我就借5万，利息好商量。。。。。。”

“实在是。。。。。。”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杨桂芝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想起自己的菜摊，这三天没去市场，那些进的新鲜蔬菜怕是都烂完了。就算现在回去，欠着批发商的钱也进不了新货。

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人推着病床匆匆而过，有人抱着孩子在哭，还有人在大声打电话。杨桂芝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桂芝？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桂芝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呢子大衣的老太太站在那里，她愣了一下：“王、王阿姨？”

“真是你啊！”王阿姨快步走过来，看着她哭肿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二十年前，王阿姨还住在他们老房子那条街上。那时候杨桂芝在街口的诊所打工，王阿姨的儿子半夜高烧不退，送到诊所时已经烧到39度多。当时王阿姨丈夫出差，身上又没带够钱，是杨桂芝垫付了医药费，还照顾了一夜。

后来王阿姨家搬到了新城区，两家就断了联系。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是小凯。。。。。。”杨桂芝哽咽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王阿姨听完，拉着她的手说：“你先别着急，我。。。。。。”

“呵，你们看，下雨了。。。。。。”走廊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杨桂芝抬头望向窗外，秋雨拍打着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雨点像她的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桂芝，你在这等着，我去趟卫生间。”王阿姨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王阿姨回来了，手里多了个米黄色的信封。她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桂芝，这里有本存折，你拿着。”

“这。。。。。。”杨桂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行，这我不能要。”

“你别犟，这是还你的。”王阿姨硬是把信封塞进她手里，“二十年前要不是你，我儿子那场病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你，可是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先去把手术费交了。这存折里有20万，密码是我儿子的生日，0825。”王阿姨说完，转身就要走。

“王阿姨！”杨桂芝喊住她，“这太多了。。。。。。”

“那是利息。”王阿姨笑了笑，“二十年的利息，一分都不能少。”说完，她快步走向电梯，消失在人群中。

杨桂芝握着那个信封，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快步走向收费处，却在半路遇到了护士长。

“杨女士，刚才有位老太太已经把手术费都交齐了，您不用着急了。”

杨桂芝一下子愣在原地，打开信封一看，存折里赫然显示着30万的余额。她扶着墙慢慢蹲下来，捂着脸哭出了声。

这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说：“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康复病房里，小凯睁开了眼睛。杨桂芝守在床边，看着儿子苍白的脸，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心里五味杂陈。

“妈。。。。。。”小凯虚弱地叫了一声。

“妈在这儿。”杨桂芝赶紧握住儿子的手，“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手机。。。。。。”

“在这儿呢。”杨桂芝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才发现屏幕已经摔碎了。她打开手机，准备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却意外发现儿子的支付宝里竟然有7万多元。

“小凯，这是。。。。。。”

“妈，我想给你攒点养老钱。”小凯说着就咳嗽起来，“这两年我在工地干活之余，接了不少外快，做直播带货。本来想攒够10万给你个惊喜的，结果。。。。。。”

杨桂芝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王阿姨走了进来。

“阿姨，你怎么来了？”小凯惊讶地问。原来这些年，王阿姨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关注着他们母子。她知道小凯在做直播，也知道他想给母亲攒钱。

“你这孩子，怎么不好好休息？”王阿姨走到床边，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给你炖了点汤，趁热喝。”

杨桂芝看着王阿姨熟练地摆弄着病房里的东西，突然明白了一切。那30万根本不是什么二十年前的还款，而是王阿姨借着这个由头帮助他们。

“王阿姨，等小凯好了，我一定。。。。。。”

“好了，你们俩都别说了。”王阿姨打断她，“这些年，你给我的，早就不只是钱了。”她看着窗外，眼里闪着泪光，“那年我儿子病好之后，一直念叨着要报答你。现在他在外地当了总经理，每次回来都要问问你们的消息。”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点滴瓶里的水珠滴答的声音。外面的秋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三个人的脸上。

春节那天，杨桂芝和小凯去王阿姨家吃饭。饭桌上，杨桂芝偷偷把一个信封塞给王阿姨，里面是那本存折。

王阿姨看都没看，直接还给她：“钱早就还清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杨桂芝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突然想起医院里那个雨天。她不禁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这样无声的温暖在延续？那些不计回报的善意，又会在何时、何地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