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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钱丽芳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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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时间一年一年流逝，转眼过去七年，我已经29岁了。

这在当时的农村，绝对算是大龄剩女。

在这期间，我被父母几次催婚，相看了几个小伙子，都感觉不来电，只能作罢。

对于婚姻，我一点都不愿将就，遇不到情投意合的，宁愿单着。

有一次母亲忍不住道：

丽芳啊，等再过一年就30岁了，你如果不降低要求，真的要孤独终老了，等到你七老八十，身边没有老伴没有子女，可怎么办哦？

我笑着说：

这有什么啊？我有那么多书陪伴着我，一点都不孤单的。

我一直对写作很感兴趣，在我的勤奋耕耘下，这几年陆续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几篇中短篇小说，这有幸让我进入了乡文化站工作，也算是小有成就吧。

听我这样回答，母亲气急败坏，骂我：

你一天到晚书书书，你病了书能照顾你吗？你冷了饿了，书能知道吗？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30岁之前你必须把自己嫁出去，否则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我只能苦笑，随便敷衍了母亲几句。

我一点不怪母亲啰嗦，自从前两年父亲肝病去世后，她就变得神神叨叨多愁善感，总觉得自己活不长。

弟弟和妹妹都成了家，两个人通过读书都去了外地工作定居，平时很少回来。

如此一来，我成了母亲的心病，一天不结婚，她就一天叨叨个没完。

按照她的意思，只要我成了家生活能幸福，她哪天去了地下，对父亲就可以有个交代。

父亲和母亲始终认为，我久久不婚，都是因为22岁那年被杜凤喜拒绝，因此才对婚姻失去信心的。

父亲临终还耿耿于怀，说他不应该提这门亲，从而耽误了我的终身。

我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

我承认，当时被杜凤喜拒绝，的确有点想不通，心情也比较郁闷。

但是后来我自己想开了，加上周敏上门的一通劝告，我早就放下，并且对杜凤喜很反感。

像他这样专看外貌不论内心的肤浅男人，有什么值得我记挂的啊？

02

自从我去乡文化站工作后，就把家搬去了镇上，因为我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乡下种地。

我凑钱买了个小院子住下，白天我去上班，母亲在家做做家务，或者扛着锄头开荒种点蔬菜，下班回来，就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晚上，我安心看书写作，母亲看看电视做做针线活，很是岁月静好。

我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谁知，一个人的闯入，我的人生重起波澜。

有一天，站长吩咐我去街头宣传栏出一期黑板报，大力宣传一下科学种田的重要性。

我领命而去，上午9点，用五彩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很是认真专注。

当我完成一半时，突然有人轻轻问：

你好，你是不是叫钱丽芳？

我抬头，一个高高个子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正用专注的眼神看着我。

此人30岁出头，穿着干净利落，显得英俊斯文。

我迷茫的望着他，回答道：

对啊，我是钱丽芳，请问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

那男人微微一笑：

我是杜凤喜啊，怎么几年没见，我变化有那么大吗？我记得前年师父去世，我还去过你家的啊。

我一听，心中一凛，认真辨认了一下，不是这小子是谁？那五官轮廓一模一样。

以前的他纯属农村土小伙，如今鸟枪换炮，看上去很有城里人气质，难怪我没认出来。

记得当年，他满师后，就去了别的城市闯荡。

这么多年来，他没去过我家，或许也是怕尴尬吧。

我父亲走了那年，他倒是去吊唁了，当时我哭的天昏地暗，哪里会去注意到他？

看我盯着他不说话，他略显尴尬道：

怎么？还是没认出我来吗？我就是你父亲的徒弟杜凤喜啊，我家就住在杜家冲，你仔细想想，能不能想得起来？

我瞥他一眼，冷冷说：

对不起，我真不认识你，请你快点走开，不要耽误我工作。

说完这些，我转头继续用粉笔吱吱嘎嘎写了起来。

他不再出声，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叹一口气，走了。

我也没往心里去，对于这种明显不是一个思想层次的人，我向来懒得搭理。

03

回到家，与母亲闲聊时，我顺便提了一句杜凤喜。

母亲一听，哇地叫了起来：

丽芳啊，你见到小杜了？你咋不请他来家里坐坐啊？上次我在街上碰到他母亲，听说小杜到今天还没结婚呢。

他母亲也急啊，天天催他，他就是不理不睬，问他什么原因？他也不说，就跟你一样的犟。

丽芳啊，妈看你们俩人是有缘啊，要不要安排你们见一面？

我立刻打断：

妈，赶紧打住，你再提这话，我就把你送去弟弟那里住。

母亲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是我的杀手锏。

她最怕去弟弟或者妹妹家，她说大城市里车多人多房子小，住的人憋不过气来，一点都没有老家舒服。

每次住不过三天，必须闹腾着要回来。

被我警告过后，母亲真的没有再提起这档子事。

谁知第二天晚上，杜凤喜居然大包小包来到了我家，这把我看得目瞪口呆。

母亲很是高兴，一口一个孩子孩子叫着，比对亲儿子还亲。

杜凤喜也是师娘师娘的称呼着，与母亲相谈甚欢。

我敷衍了几句，就躲去了书房里。

我以为他只是礼节性的拜访一下，谁知一连十天，他每天都来。

看我的小院子破砖烂瓦没有收拾，他趁我上班时带了一大帮人来，上下里外修缮了一番，到处焕然一新。

我下班回家推开院门，几乎怀疑走错了地方。

他这是想干什么？

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二天晚上，当他又一次上门时，我把他叫了出去直截了当问：

你这是啥意思？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爸已经不在了，你大可不必如此。

杜凤喜挠挠头说：

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当年的那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妥当，惹你生气了。

这几年我都不在家，也就很少了解你的近况。

上次我在街上碰到你，看你对我这么冷淡，心里很不好受，回家跟我父母说起来你，被他们狠狠骂了一顿，我这才知道，你至今还单身一人。

丽芳，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如果是我当初伤害了你，我愿意用一生来偿还。

我听了他的话，噗嗤笑出了声，忍不住道：

杜凤喜啊，你该不会认为我到今天不结婚，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还有，无论你在我身上花多少功夫，我都不会跟一个肤浅男人有交集的。

说完，不等他回答，我转身回院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04

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谁知三天后，他又来了。

这一次他表情很严肃，进门放下礼品，一把抓住我就往外走。

我被他抓着很不舒服，一个劲的想甩开，却被他抓得更紧。

他把我拖到人烟稀少的河堤边，这才停下了脚步。

我生气道：

杜凤喜，你这是想干啥？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杜凤喜被我一吼，显得有点懵，然后镇定下来说：

丽芳，请原谅我的不礼貌，但是有些事我必须向你解释清楚，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误会我了。

我问：

我误会你什么了？

他回答：

你那天说我肤浅，我搞不懂我肤浅在哪里？我做了什么让你造成这错觉？

我在我父母那里问不出来答案，只能跑去了周敏家打听。

我惊讶，指着他问：

你居然为了这肤浅两个字跑下去二百多里？你脑子没坏吧？

他说：

有什么不可？我可不想你对我印象怎么坏。

我无语，嘲笑他：

怎么样？问出什么名堂了吗？问出来又能干啥？

他正视着我的眼睛回答：

问出来了，我知道事情的症结所在了，今天我必须把所有事说开。

如果你听了之后，还是认为我肤浅，我会立刻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再也不来打扰你。

他的话成功勾起我的好奇心，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他认真说：

不错，当年我是拒绝了你，我首先声明，不是我看不上你，而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

你还记得你父亲有一个徒弟叫方国新吗？

我回答：

记得，那个小瘦猴，家里条件很好，父亲回来提起过这件事，我拒绝了。

杜凤喜道：

他对你一往情深，这在工地上是公开的秘密，即使你拒绝了他，他也信誓旦旦说，一定会追上你。

每次他写情书给你，都要让我检查一遍，抄写一遍，他说他的字像狗爬一样，害怕你嫌弃。

我和他是好哥们，这种前提下，我能夺他所爱吗？

杜凤喜的话让我回想起来以前。

的确是的，那个方国新经常写信给我，可我从来没有回复过。

当时我还好奇，他人虽然长得不咋的，字倒是俊得很，原来是杜凤喜代笔。

杜凤喜接着说：

第二个原因，你知道的，我家有兄弟三个，我是父母最小的儿子。

我大嫂是外县的，当时我大哥在他大舅哥的砖瓦厂里投资了很一大笔钱，却因为经营不善赔得精光。

这笔钱都是借的，大哥大嫂想不开，回家寻死觅活。

我父母舍不得，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并且把我家一栋新盖的楼房都卖了，那个大窟窿也没堵上。

这件事外面很少人知道，可我知道啊。

我们这样穷的家，我把你迎娶进门，我拿什么给你幸福？让你陪着我还债吗？让你跟我一起挤住在父母的两间破瓦房里吗？

我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师父？

我承认，我父母比较自私，他们认为我很优秀，绝对能配得上你，所以不管自身家庭的不足，趁着师父喝酒高兴，向他提了亲。

我也没想到师父会一口答应，这让我心里很是着急。

师父走了后，我立刻提出来反对意见，坚决不同意这门亲。

父母很是不解，他们认为你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我怎么就看不中你呢？

父亲先是劝我，看劝不动，就开始骂我。

母亲一个劲问我原因，我被逼没办法，只好把朱碧珍拉出来做挡箭牌。

我之所以选她，这里面也有原因。

她是我父母的干女儿，我父母永远不会同意的，他们认为这是家丑。

当时她在外面乱谈对象，名声很差，好人家都不会看上她的。

我表态非她不娶，我父母也拿我没办法，再也不敢逼我，生怕我走极端。

就这样，我把你的事搪塞了过去。

说实话，虽然你人很好，当时我对你并没非分之想，我之所以拒绝你，第一是为了好兄弟方国新，第二，纯粹不想你跟着我受苦。

为了还债，这七年来，我一直在外面努力挣钱，极少回家。

也是因为身上担子太重，我一直没有心思考虑婚姻。

这次回来，是因为我的工程队在老家接了一个活。

那天我经过街上，一眼就看到你在写板书，当时我没有认出来是你，就感觉那字写得真漂亮，不由自主就停下来欣赏。

看了一会字，我眼光转向你，第一感觉，这姑娘好秀气啊，真是字如其人。

再仔细端详，我惊讶了，原来是你。

我承认，当时我心动了。

谁知你不肯认我，之后说话还那么难听，我就知道里面有情况。

三打听两打听，我就搞明白了一切。

丽芳，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让你对我有如此恶劣的印象。

以前我顾虑重重，不敢答应这门亲。

如今七年过去，方国新孩子都有了，我大哥的外债两年前也还清。

我自己组建了一个工程队，一年收入还不错，自认能养得起你，丽芳，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听完杜凤喜长长的解释，我心里百转千回，原来里面有那么多的事我不知道呢。

按照他的诉说，杜凤喜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真汉子，而不是我认为的肤浅男人。

他讲朋友义气，也讲伦理道德。

他为朋友为我为家人着想，唯独没有为自己打算过。

这样的好男人，我还嫌弃啥呢？如果再错过，我真要孤独终老了。

想到这儿，我莞尔一笑：

我也不知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咱们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吧，如果一切属实，那就让七年前的那根红线，继续把我们绑定吧。

杜凤喜一听，立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

丽芳，你答应我了？肯让我追求你了？

我笑着点头，他很激动，一把抱起来我，由于用力过猛，两人差点滚到河里。

后来的事情发展很顺利，感觉我和他就是天生一对，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很多观点看法相当一致。

这让我很是惊讶，难道我独身29年，就是为了等他？

杜凤喜也懊恼拍头：

早知道我们如此合拍，我就不该浪费那七年，真是可惜啊！

其实没啥可惜的，缘分没到时，你再怎么强求，都是一场空。

一旦缘分到了，你怎么避也避不掉，丘比特之箭，早就把两人紧紧串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