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尔滨老照片
1943年4月6日,刘悦新出生在山西兴县八路军一二〇师师医院。当时给刘妈妈接生的医生是陈智贞(原第七军医大学校长、开国少将祁开仁的夫人)。刘悦新后来在第七军医大学学习,陈阿姨问起她父母的姓名,刘悦新告诉她自己的父亲是刘子云、母亲是潘家珍,这时她才告诉刘悦新,自己是她来到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
刘悦新是父母的第二个孩子。她还有一个哥哥,比她大两岁半,在山西吕梁的贺家川出生。父母给他取名叫吕梁,给刘悦新取名叫小晋。
从山西到延安,刘子云夫妻工作很忙,没空照顾孩子们,就把刘悦新和哥哥关在家里。哥哥把她从炕的这头拉扯着到那头,像推磨一样拉拉拽拽,她也不哭。窑洞的窗户都是纸糊的,住在窑洞里,哥哥用个小柴火棍烧着了,就去捅窗户纸。风吹着窗户纸哗哗地响,她哥哥可高兴了。妈妈回来了,气得不得了。孩子小,没人管,只能再用纸把窗户糊上。
妈妈很勤劳,会做咸菜(四川泡菜、腐乳)、饼干。1945年延安大生产运动,妈妈开荒种地、做咸菜、纺线,被评为甲等劳动模范。妈妈热情率真、能吃苦的性格影响了她一生,也影响了一家人。
1945年夏,刘子云所在的八路军一二〇师三五九旅南下二支队,行军至河南境内时,日本宣布投降。部队奉党中央、毛主席的命令,立即开赴东北。经过两个多月的强行军,于1945年10月到达辽阳地区,很快在东北稳住了阵脚。
1946年5月,刘子云所在的东北民主联军第二十八师,不远千里派人到延安,将家属小孩接往东北。刘悦新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坐在牛车里,四周是皑皑的白雪,大人们用棉被裹着孩子们。她戴着一顶用毛巾缝的帽子,小脸冻得红红的,鼻涕总是挂在嘴边。后来才知道,那是她们从延安奔赴东北时路上的情景。
从延安到东北,一路上不断穿越解放区、游击区和国民党统治区,路途遥远,情况复杂。为了便于行军,上百名家属、勤务兵与马夫编成一个家属大队。
二十八师政治部主任李信的爱人柳惠明,任家属大队的指导员。师长贺庆积的爱人王惠卿、副师长颜德明的爱人安玉荣、副师长兼参谋长刘子云的爱人潘家珍、炮兵师师长范忠祥的爱人孙志英等,组成了家属大队的党支部委员会。
潘家珍是家属大队里唯一的一位老红军,她经验丰富,组织能力强,更多地担任着家属大队的组织工作。有问题、有情况,大家都找她商量,她是家属大队的主心骨。家属们把衣被装进骡马背上的马褡子里,把孩子们放在毛驴脊背两侧的柳条筐内。大家都严格遵守着行军纪律和注意事项。
家属大队从延安出发,经瓦窑堡、绥德、米脂、佳县,过黄河到山西,经过兴县、岢岚、五寨、神池、朔县、平鲁到大同。这一路走在解放区,一路上各区政府都设有接待站,一站交一站,都很顺利。没有遭遇到国民党部队或土匪,是家属大队最大的幸运。
刘悦新从小就对时间、地点特别敏感。虽然当时只有四岁,但她清楚地记得安玉荣阿姨每天晚上都要问她妈妈:“潘大姐,明天咱们要到哪里歇脚?几点出发?”刘悦新很快接话说明天几点出发到某地歇脚。
每天指导员柳阿姨都要告诉大家行军的路程和出发的时间。每次刘悦新都认真地听,牢牢记住。安阿姨再问时,她妈妈就说:“你问小晋,她记性好。”
家属大队要过同蒲路了。勤务员和马夫们用布把马蹄包起来,这样骡马走路就不出声。大人们告诉小孩,不准说话,不准哭。要解大小便就拉在裤子里,到了驻地再清理。孩子们都很听话,在马背上一摇一晃地也就睡着了。
过同蒲路的这天夜里,家属大队在游击队、民兵的接应和掩护下,抵近封锁线。只见铁路上不时有火车穿梭,装甲车巡逻,探照灯把铁轨照得雪亮。趁着夜幕,大人们背着孩子,牵着牲口,一个跟着一个,悄悄地翻越铁路,跨过壕沟。
天亮后,国民党的飞机前来轰炸、扫射。一个胆小的民工赶着骡子跑了。潘家珍发现驮着刘悦新的骡子不见了,急得满头是汗。不顾敌机俯冲扫射,硬是把民工和驮着刘悦新的骡子找了回来。
到大同后,家属大队乘火车到张家口。张家口是前往东北的一个中转大站。家属大队住进了接待站的楼房,孩子们第一次见到了楼房和电灯。
家属大队向东到山东德州,再到滨县、黄县,到达胶东解放区。在惠民县海边,家属大队休整了两个月。准备从胶东半岛横渡渤海湾到苏联占领的旅顺、大连。大家脱下军装,换上老百姓的衣服,俨然是一群逃难来的妇孺。
一天凌晨,家属大队登上了从渔民那里借来的木帆船,趁着浓浓的大雾驶入大海。离岸不久就遭到国民党巡逻炮艇的追击,只得返航。在惠民县农村度过了1947年的春节,而后乘坐小火轮再次强行渡海,冲过国民党军炮艇的拦截,成功渡过渤海湾。
到达旅顺后,家属大队被严格限制在一个营地,不准上街,不准通信。一个月后等来了一艘前往朝鲜的苏联货轮。当时陆路不通,东北除哈尔滨外,仍是一个大战场。
经过数日的海上颠簸,家属大队在朝鲜西海岸的镇南浦上岸,又乘坐闷罐火车到平壤,休整三天,再乘火车走走停停,七天后到达中朝边界的图们江边,过江后到达中国境内的图们市,而后家属大队到达勃利、延吉。
1946年6月到1947年5月,家属大队从延安到东北,路上整整走了一年。从春夏走到寒冬。大家坐过马车、牛车、毛驴、骡子、木船、小火轮、闷罐火车,一路颠簸,好在都顺利闯了过来。
潘家珍一路上很辛苦,身体垮了,由于严重的贫血和慢性肾盂肾炎,住进了二十八师医院。潘家珍病危,刘子云从前线赶了回来,好在带了几支从国民党部队缴获的盘尼西林(青霉素)针剂,才把人救了过来。
美丽的哈尔滨,让刘悦新他们这些乡下来的孩子们目不暇接,看也看不够。有高楼大厦,灯光璀璨,宽阔的马路,还有摩肩接踵的行人。
一天,她哥哥坐着一辆马车到了一家人住的小院子里。他从马车上拿下几块劈柴,对着妈妈喊:“妈妈,我给你送劈柴来了,快!快!快给马车钱!”妈妈当着马车老板的面不好发作,给了马车老板钱,才把她哥哥教训了一番。
院子里停着一辆美式吉普车,司机忘了拔车钥匙。她那调皮的哥哥爬上吉普车,不知怎的,就把车子发动了起来。马达的轰鸣声惊醒了小院里的大人们,司机马上把车子熄了火。
刘子云所在部队在辽宁省开原县休整,托人带信来说想孩子了,叫警卫员带一个孩子到开原去。刘吕梁正发烧咳嗽,只有刘悦新可以去看爸爸,她特别高兴。妈妈再三交代,要听话、要有礼貌、要喊人。
刘悦新和颜德明叔叔的大儿子颜凡兵就被接到了开原。她见到一院子都是穿着黄军装的叔叔,很有礼貌地挨个喊“叔叔好”!一个瘦瘦的高个子叔叔喊刘悦新:“小晋,来呀!”刘悦新高高兴兴地上前喊了声:“叔叔好!”院子里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那位叔叔说:“要喊爸爸!”刘悦新当时羞得真不知道往哪里躲。
爸爸对她特别好,给她买东西吃,还给她讲故事。几天下来,刘悦新不再羞怯,成了爸爸的“跟屁虫”。刘悦新和颜凡兵要回家了,部队的叔叔给他俩每人做了一套黄色小军装,两人穿在身上挺神气。
哥哥看见她穿着小军装回家,硬要她脱下来给他穿。刘悦新气哭了,极不情愿地脱了上衣。哥哥拿着衣服,怎么也穿不上去,太小了。哥哥也气哭了。妈妈只好安慰他说:“等爸爸回来,叫爸爸再做一身新衣服给你。”
刘悦新家住的院子附近有个马厩,里面养了好几匹军马。一天,她牵着妹妹来到马厩,马儿都不在里面。只见一个叔叔推着车子,往马槽里倒一些煮过的黑豆。黑豆还冒着热气,闻着特别香。
刘悦新趁着那叔叔不注意,踮起脚尖,小手在马槽里抓黑豆,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往口袋里装。妹妹也学着她抓呀,吃呀,好香,好香。她怕叔叔看见,就赶快往回跑。那喂马的黑豆,吃着挺香,可过了两天,刘悦新肚子疼得厉害,以后再也不敢去马厩玩了。
兄妹三人,也有合起来骗妈妈的时候。有一次刘悦新对妈妈说,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她用两只小手蒙起妈妈的眼睛,妹妹就咿呀咿呀讲着什么,哥哥就去掏妈妈的口袋,一下子摸到了几张钱(大家都没有钱,少得可怜的钞票,不知她妈妈攒了多久)。
三个小孩高兴极了,拿着钱就跑去买吃的了。她妈妈不是没发现,只是那时她病得已经很重了,无暇顾及她们。
妈妈照顾不了三个小孩,只好把刘悦新和哥哥送到小学(哈尔滨南岗子弟小学),妹妹则送到了幼儿园。刘悦新记得上学第一节课学的是“一个人有两只手,左手和右手。来来来,来上学。去去去,回家去”。
后来学校从哈尔滨搬到天津,再到汉口,再到庐山,再到武昌东湖的中南军区干部子弟小学(即八一小学)。从1948年到1953年,刘悦新在这个学校里生活成长。1954年因父亲刘子云工作调动,刘悦新和妹妹到了南京军事学院办的小学(南京石钟路小学)上学。
1946年,刘悦新从陕西到山西,经河南、河北、山东到东北,一路艰辛,跟着父母南征北战。1948年,刘悦新和哥哥上了小学,她父亲与战友们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鏖战,黑山阻击战就是他们艰苦卓绝的战斗之一。后来他父亲又参加了平津战役,渡过长江,解放宜昌,挺进湘西,完成了艰巨的湘西剿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