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农村的习俗,老人过世后,每年的忌日,儿女都在一起,祭拜一番。
正如《朱子家训》中说的:“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
可是这两年,父亲的忌日,几乎没有人提起。
父亲过世十年有余了,大家都慢慢走出了悲痛,也淡忘了过去的一些事。
岁月就像一把杀猪刀,把关于父亲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剔除。
01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故乡的记忆,却越发清晰起来。
曾经父母都在故乡的时候,每隔几个月,我到底是要回去一趟的。一来是不放心父母,二来是故乡的老屋还有炊烟,能够抚慰一颗游子的心。
虽然村庄已经很冷清了,也就几个留守老人,但是回家的小路,还是干干净净的,路边的野草被父亲割了一茬又一茬。
父亲过世后,母亲也跟随儿女进城了。
一开始,母亲每个月都要去农村看看,那里还有她种的一小片红薯地,有几棵丝瓜苗。
收割了红薯,丝瓜也老去之后,母亲就不再提去农村的话了。
直到清明节,兄弟姐妹相约,去故乡,给父亲扫墓。
父亲过世的头几年,兄弟姐妹,以及侄儿侄女,都会凑齐,在坟墓前,拔掉野草,又给坟墓添加一点新土。
不过每次回去,都特别难受:墙壁上,挂着父亲用过的镰刀;堂屋的八仙桌上,还父亲最喜欢的烟盒。
总是让人想起,父亲坐在堂屋里,啪嗒啪嗒地抽烟,悠然自得。一晃眼,又不见了父亲。
诗人余光中说:“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我们年轻的时候,走出故乡,去远方谋生。每到一个地方,安顿好了,就写信给父亲。
父亲的回信,很简单,三五句话,无非是“注意身体、家里安好”之类。
后来有了电话,我们和父母的联系就更多了。隔三差五可以听到父母的声音,知道家里的猫下崽了,多了几只鸡,稻谷熟了。
父亲走了十年之后,我们还可以拨通母亲的电话,但再也没有人描述故乡的样子了。
触及故乡,就是清明节那一天。
站在父亲的坟墓前,拜一拜,说一说大家混得如何,孙辈都去哪里读书。大孙子也打工了,要找女朋友了。
说着说着,笑了,最后就哭了。
原来,故乡是一座矮坟。
坟里头是死亡,坟外头的生存。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当故乡回不去了,那就说明已经死了。
有人说:“人这一生,生于土上,死于土下。”
说什么人生百年,不过是土上、土下走一转而已。人活着,故乡就在土上,风土历历在目,也深入记忆;人死了,故乡就在土下,安安静静,一念不留。
02
为什么叫故乡,不叫“故县、故省、故市”?
我们走千万里,遇到和自己同一个村的人,都是叫老乡;同一个县的,也是老乡。
如果你走到国外去,遇到本国人,也是叫“老乡”。
在一个陌生的异地,你还会遇到“同乡会”之类的组织,格外亲切。
《说文》中说:“乡,国离邑民所封乡也。啬夫别治封圻之内六乡六卿治之。”
《礼记·王制》中说:“习乡尚齿。”
以乡为单位,我们会发现,乡里人说的话,语音是差不多的,习俗是类似的,也能彼此都熟悉。超过乡了,就变得陌生了,也习俗大不一样了。
故乡,是我特别熟悉的地方,不知不觉就挤进了灵魂。你不信,闻一闻,血脉里还有故乡的泥土芬芳。
一个人走出了“乡”,那就是去了他乡了。
在他乡奋斗了多年的贺知章,晚年回到故乡,写下了名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无数的事实证明,一个人走得越远,越是想要“落叶归根”的。
原来,故乡是一种灵魂。
如果你在他乡,忽然听到有人讲家乡话,会特别亲切,还忍不住要跟上去,聊几句。
用家乡话聊天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灵魂,忽然就归位了。
和老乡分开了,你还期待下一次能够偶遇。
如果你在他乡,也还会关注故乡的一些消息。通过故乡的一些宣传平台,你会看到故乡的变迁。若是故乡遇到了灾难,你总是慷慨解囊。你到底,舍不得让故乡的人受难。
故乡的亲人联系你,扯几句,你就觉得自己不那么烦躁了。
如果你在他乡,清明节还没有到,你就开始准备了。哪一天回去,和兄弟姐妹在什么地方会面。
就是远嫁的女儿,七老八十了,还是要回去的,最好的日子就是“清明节”。
也许老屋已经没有了,田地也不属于你了,但是那一座坟,始终都属于你。故乡的气息,让你魂牵梦萦。
03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你的归途,到底在哪里?若能安葬在父亲的坟旁,一定是喜悦的。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喜丧。
树高千尺不忘根,人走千里不忘乡。还真的是这样,深入到骨子里的风土,是忘不掉的。如果要忘记,那就是再一次想起罢了。
时光匆匆,我也慢慢变老了,但是灵魂却依旧蓬勃,和身体的变化无关。
如果有一天,去故乡吹一吹晚风,灵魂和身体都会特别安宁。
作者:布衣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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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配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