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王寨的匪情排查工作进展得很顺利,贾家楼贾道源、贾道渊哥俩通匪,证据确凿,贾道源等4人被抓,侄子贾钦、伙计陈祥礼在逃,左邻右舍贾姓人家三十二户、其他人家二十三户,外来的伙计十三人,全部登记造册,列为可疑人员,三日内,需找两个公职人员担保,左邻右舍互保,到镇公所备案,方可进行正常的活动,否则要收监。与贾道源哥俩及侄子贾钦有直接亲戚关系的十七户,其中在皇王寨大保的九户,在柳河镇辖区内的五户,全部同上述人员办法执行。柳河镇以外的清河县境以内的三户,按卫县长安排的措施,通报有关乡镇执行。
当然,郑家洼子的郑桂星,是明匪、惯匪、悍匪,郑家洼子郑家老哥俩、郑桂星的兄弟四人中的另三位和郑桂芝母子,实施严管,不得出行,每天早晨到保公所报到。对其他亲属、邻居等,和贾家人同等对待。
直到太阳偏西的时候,分出去的各组才忙完了,回来之后,又让王旺云将全寨人员名单及有关处理情况,誊写了一遍,张贴到寨门洞内的墙壁上,对重点人员又描了红,苏子武又向几个村子管事的训了话,已经是半下午了,武生威的脸色有了些变化,确实是该吃饭了。

陈桥里早已看清虎生威的脸色,笑着调侃道:“苏镇长,兄弟给你们柳河镇干活,没背锅啊。”
苏子武没有接陈桥里的话,而是看了一眼陈老实,说道:“陈保长,有了小嫂子,是不是精力都用光了啊,怎么连个吃饭的地方也没有安排啊?”
其实,陈老实内心里也正在骂着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要是往常,有田茂恩在,自己根本就不用操这个闲心,早已安排好酒肉了。可自己总想着,很快便会结束的,等上午结束了,说不定他们就不在这儿吃饭了呢。可没想到一下子弄到这个时间,不上不下的,上那儿给他们搞饭吃啊?要是回柳河集,还得管他们吃烤鸭,那东西,贵得很,吃不起啊。
就地陈老实犹豫的时候,从南面的大道上却开来一队人马,背着枪,整整齐齐地向这边走来,后边还跟着黄驴子的马车。众人一惊,心想,这么快就派部队过来了啊。虎生威内心里却是一喜,看来,老爹和李县长说的事,成了,让麻蛇子的部队过来,看你陈老实咋办?奶奶的,敢半下午不让当兵的吃上饭,你那小老婆的衣服,也敢给你扒下来。
队伍慢慢地走近了,苏子武的脸却僵硬了。原来,带头来的,竟然是李白子,后面跟着九个战士。黄驴子的马车上,拉着些锅碗瓢盆、几床被褥,和几袋子白面,还有一块猪肉和两袋子白菜粉条,一个筐子里放着些油盐酱醋、坛坛罐罐。车后面跟着的,一个是田茂恩,一个是寨上王家的女婿张顺溜。
走在前面的李白子,看了一眼正在寨门洞里说话的众人,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墙洞上的名单,对着苏子武等人拱了一下手,并没有和他们说话,回头问了田茂恩一句:“三哥,是不是大坑北沿啊?”
田茂恩已经紧走几步,走到寨门洞内,说道:“就是,就是,众位,让一让,让一让,让他们先过去。”说着话,便领着队伍往村子中间的池塘走去,池塘北沿,有两个不大的院子,一个是保公所,一个是原来王家的私塾,后来开了几年,又停办了的小学校。

苏子武心头一凉,兵,倒是来了,可却不是麻蛇子的兵,而是一个老警察带着八个李大奎招收的新兵,其中好几个,就是柳河集本地的,对了,还有寨上那个教书先生的侄子王来义,也像模像样地扛着枪,目不直视地走着,甚至连他叔王旺云喊着他的名字,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停下脚步来。
很快,人们便围了过来,低声议论着、指点着,那个老警察,已经跑到了队伍前列,响亮地响着号子:“立正,稍息,立正。好,下面请李局长训话。
李白子也是当过多年兵的人,不慌不忙地走到这支小队伍前面,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今天,我们清河县保安团三中队四小队,成立了,驻守地,就是这座有着光荣历史的皇王寨,皇王寨百姓,是坚强勇敢的百姓,是敢于和匪徒做殊死斗争的百姓。你们代表县保安团,驻到这里,是你们的荣幸,做为一个合格的军人,我要求你们:第一、服从命令;第二、严格训练;第三、守土有责,打击土匪,保护百姓。为此,我再次声明几点:一、不得滋扰百姓;二、不得以各种名义借用、占用、收受百姓的东西、钱财;三、不得调戏妇女、赌博吸大烟,如有发现,定当重罚。”
李白子说完,众人大声回答道:“是,请长官放心,我们一定遵守命令!”
李白子笑了,内心里想,他奶奶的,这瞪着大眼说威风话,就是他娘的好受,你还别说,卫长官让这样训话,真爽快,说不定还真的能训练出一支好队伍来呢。那个老警察又跑到队伍前,刚要指挥部队解散,到院子里整理一下内务。李白子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了,对那个老警察说道:“对了,牛队长,这位是田茂恩,镇公所里跑事的,你们三中队,在柳河镇有什么事,就找他解决。”
李白子说着,指了指身旁站着的田茂恩,那个牛队长又向田茂恩敬了一个礼,才大声说道:“解散,进院子,打扫卫生,整理内务。”说着,已经领着他的人,进了那所小学校,黄驴子也早已帮助张顺溜卸下车上的东西,往里面搬着。张顺溜是寨上的女婿,是王廷玉的妹夫,大伙都认识他,已经有几个妇女和他开起了玩笑:“老姑父,啥时候成了伙头兵?这滋味,可没有当大少爷的滋味好受啊?”
张顺溜到底是张顺溜,虽说喝酒、赌博,把他爹张麦堆传给他的家业给败光了,可那张大白脸还是会笑的,那张好面嘴,还照样是能说会道的。他抬了抬头,笑着说道:“咋啦,这叫司务长,知道不?和排长是平起平坐的,你以为想干成就能干成啊?呵呵,看看这大肉块子,脑厚油肥,过年你也吃不上的。”
众人又笑了起来,看着张顺溜把一大块猪肉搬进厢房,黄驴子也抱起一大包粉条进去了,丰苟舔了下嘴唇,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嫂子陈茅,说道:“让来义当警察,这一步,真走对了,怪不得他叔说,这是一条好出路呢。再说了,来义又识字,我看,用不了多长时间,咱来义也能当个小队长啥的,肯定比廷叶他女婿强。”
陈茅满意地看了儿子一眼,笑了,心想,如今儿子手中也有枪了,在这寨上,自己家的腰杆子,也就硬了许多。眼角里的光,扫过身旁的众人,小声说道:“陈家楼子,还有柳河集上,咱那几家老表,都要争着给来义提亲呢。他二婶,我不正在发愁嘛,你说说,这老大来好,还没有定下呢,总不能先给老二办吧。”妯娌俩得意地说着,四只眼睛不停地从众人脸上扫过,对于这寨子里的人们,她们早已是不屑一顾了。
心里发酸的苏子武,在内心里骂了田茂恩几句,还是领着虎生威和陈桥里,带着他们的人,向李白子敬个礼,走了。李白子在此,他们自然不敢造次,更不敢再要吃要喝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寨子里又有了人间烟火气息,寨子中间煮肉的气味,飘出很远。不仅仅是刚刚到来的部队伙房,还有大坑西侧的怀老太家。因为,家里来了客人,也就是满场他二舅李白子,已经在陈老实和田茂恩的陪同下,在堂屋里吸着烟、说着话。还有陈老实家的新媳妇石花,田茂恩的老婆和两个闺女,都挤进了厨房。一脸皱纹的田茂恩老婆,喊了一声大嫂,里面便传来女人们的笑声。
站在门口,等着给堂屋客人端菜上酒的王来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坐在屋檐下的怀老太,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了,用拐杖点了点高高个子的王来好,骂了声:“免娃,让你当兵,你不去,看看来义,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下地干活了。刚才你娘还说呢,给他提亲的,都排上队了,你这个当老大的,就不急?”
王来好憨厚地笑了两声,从桂兰手里接过一个托盘,便往堂屋端去。

皇王寨的夜晚,来临了,在王怀义的喊声里,吊桥被“咯咯吱吱”竖了起来,要隔绝寨子里的人们,与外界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