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德·多纳特长久以来想成为一名警察的梦想陷入了危险。

这位 41 岁的主帅在完成了一系列俯卧撑、短跑和引体向上后，很难站起来，这是众所周知的艰苦的体能训练的开始，新兵们称之为“地狱日”。

“你死定了！”同学们回忆起一位警官严厉斥责多纳特，命令他坐在亚特兰大郊区警察学院的水泥地上。

多纳特是一名海地移民，这是他第三次尝试获得执法工作，他向教官保证自己不会放弃。他设法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加入新兵的熊爬训练。但很快就瘫软了。

据美联社获得的记录显示，2021 年 10 月早上训练开始 100 分钟后，他就死亡了。

美联社调查发现，过去十年，全美执法学院至少有 29 名新兵在基础训练中死亡，多纳特就是其中之一。大多数人死于劳累、脱水、中暑和其他与剧烈运动相关的疾病——通常是在训练的第一天，就像多纳特一样。其他人则在训练几周后死亡，有时是在拳击或武力训练中遭受创伤，或在炎热天气的高风险计时赛中倒下。

专家和警察倡导者对美联社的调查结果感到惊讶——该调查结果基于对各州执法人员死亡名单、工作场所安全记录和新闻报道的广泛审查——并表示许多死亡是可以避免的。与因公殉职的警官不同，没有哪个联邦机构或外部组织全面追踪新兵的死亡情况。

“训练不应该发生一人死亡，更不应该发生 29 人死亡，”肯塔基州警察学院退休指挥官兼教员戴维·朱德 (David Jude) 表示。“听到这个数字，我感到震惊。”

黑人新兵占死亡人数的近 60%，鉴于联邦数据显示黑人警官占地方警察部队的 12%，这一差距令人震惊。许多人携带镰状细胞性状，这种疾病在黑人美国人中最为常见，在极度劳累后会增加严重受伤的风险。

总体而言，这些死亡人数只占全国 80 万名宣誓警察人数的极小一部分，但却凸显了警察职业的另一个危险，因为警察的工作中经常会出现枪击、车祸和其他危险。

美联社的统计数据显示，在各部门招募年龄更大、更加多元化的应聘者来解决警员短缺问题之际，死亡人数却在增加。超过三分之二的死亡事件发生在 2020 年之后。

——一系列令人心碎的死亡事件

美联社获得的视频显示，一名德克萨斯州新兵在被教官拒绝要水的请求几分钟后倒下，教官说：“打架时不能喝水”。

一名阿肯色州学员在正午的烈日下被迫穿着长裤跑步后死亡。一名北卡罗来纳州学员在长达一小时的障碍训练中，没有喝水，死后一小时体温达到 106 华氏度。

一位专家在2023年中期的一本医学杂志上援引了类似的案例，警告警察学员“可能因劳累而倒下并死亡”。

长期研究劳累相关死亡的俄克拉荷马大学退休教授兰迪·艾希纳博士写道：“这场悲惨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但只有当我们的警察局长开始注意这一点时，它才能真正发生。”

但死亡人数却持续上升。2024 年至少有 5 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死于中暑的纽约市新兵、一名在水上生存训练中用力过度的肯塔基州男子以及一名在防御战术训练中失去反应的马萨诸塞州学员。

警方领导表示，通过提高认识和改进做法，可以避免一些死亡事件，并承认实地行动需要更好地筛查和适应新兵面临的健康状况，避免进行不必要的严酷训练。

“我们不仅可能将学生置于危险之中，而且还将教员置于他们可能不知道风险的危险境地，”2022 年阿肯色州琼斯伯勒 38 岁新兵文森特·帕克斯 (Vincent Parks) 死亡案的专家证人裘德 (Jude) 说。

朱德引用了阿肯色州通过的一项法律，认为这是一个积极的举措。此前，帕克斯在炎热的下午训练时晕倒的视频引发了众怒。该法律要求培训师接受有关中暑、脱水和心脏骤停症状的培训，并要求如果学员晕倒或失去意识，教练必须让他们停止体力活动。

美联社的调查发现，有些新兵在身体状况严重不佳的情况下，被迫继续训练，直到死亡。专家表示，除了在这种情况下取消训练外，学院领导还必须确保新兵有充足的补水和休息时间，并在天气炎热导致不安全时限制训练。

华盛顿国家执法人员纪念基金会首席执行官比尔·亚历山大表示，鉴于警务工作性质，即可能需要追捕和逮捕好斗的嫌疑人，死亡人数可能会减少，但可能无法完全消除。

曾在马里兰州一所学院任教的亚历山大表示：“如果你对人们进行体能训练并且训练非常刻苦，你就会发生这些非常罕见的医疗事件。”

但一些领导人表示，军队需要采取紧急行动，更好地保护新兵。

“这真是令人心碎。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传达这个信息，”俄亥俄州汉密尔顿县警长 Charmaine McGuffey 说道，她目睹了 36 岁的 Marcus Zeigler 在 2023 年训练时晕倒身亡。“我们谈论的是生死攸关的事。”

——急需招聘的部门

当罗纳德·多纳特抵达佐治亚州劳伦斯维尔的格威内特县警察局学院时，他以为自己终于在执法部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一直想成为一名军官，但他的妻子 Sharline Volcy 说，由于孩子还小，她最初不鼓励他这么做，因为担心安全问题。两人于 1990 年代从海地移民到新泽西州，在那里的教堂相识。

多纳特获得了大学学位，从事过各种工作，包括安装卫星和有线电视，但他渴望警察工作所带来的责任和社区服务。

他最终提出了申请，但最初被忽略了。沃尔西说，当格温内特县从新泽西州招募申请人时，多纳特申请了，因为他已经有一位姐姐住在佐治亚州。

佐治亚州第二大警察局格威内特县在全国范围内举办招聘活动，以填补数百个职位空缺。该县提供奖金以应对警员短缺问题，该问题在冠状病毒大流行和 2020 年反对警察暴力的抗议活动期间加剧。

根据医生提交给州警察标准局的表格，为该部门评估多纳特的医生认为他身体健康，没有令人担忧的情况。按照该县和大多数美国警察局的正常程序，医生没有对多纳特进行镰状细胞性状筛查。

多纳特开始和其他新兵一起训练，通过了州政府规定的体能测试，并获得了 2423 号警徽。他在警车里微笑着自拍。他和同学分享了他的建议：“永不放弃。”

——大多数部门缺乏关于镰状细胞性状的政策

研究人员表示，美国有多达 300 万黑人患有镰状细胞病，但许多患有这种遗传病的成年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与镰状细胞病患者不同，他们只携带一个镰状细胞基因和一个正常基因。

这种疾病是通过验血来诊断的，通常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在剧烈运动、脱水或高体温后，它会导致血流减少和肌肉分解。在极少数情况下，这会导致昏倒和死亡。

NCAA 和美国军方现在对新兵进行筛查，这种疾病是导致足球训练和新兵训练营中出现死亡的原因之一。研究人员表示，自 2010 年 NCAA 强制要求的检测和预防措施生效以来，大学运动员因运动而死亡的人数急剧下降，而军事计划的影响正在接受审查。建议慢慢增加强度，在训练之间休息，在锻炼期间保持水分充足，并对不适迹象迅速做出反应。

大多数警察部门没有这样的筛查计划。许多长期执法培训师表示，他们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美联社发现，这种情况是导致多起新兵死亡和严重受伤的一个因素。

俄亥俄州警长麦格菲表示，马库斯·齐格勒的死因最初是个谜。她说，在 2023 年 5 月倒下之前，齐格勒处于巅峰状态，是一名顶尖的新兵。

警长说，她后来从另一名员工那里了解到镰状细胞性状，这名员工本人在学院培训期间受了重伤。她要求验尸官调查齐格勒是否患有这种疾病。在裁定齐格勒死于劳累性中暑后，验尸官办公室又将镰状细胞性状列为致死因素之一。

自该男子死亡以来，汉密尔顿县已开始对新兵进行筛查，每次检测费用为 75 美元。

——身体和精神的考验

对于多纳特和他的 27 名同学来说，学院工作人员计划了一次长达一小时的高强度训练——这是第一天的常规训练，旨在测试他们的身体和心理健康。

俯卧撑。扑腾踢腿。更多俯卧撑。山地冲刺。波比跳。引体向上。熊爬。

培训人员表示，这些训练为为期数月的学院奠定了基调，旨在培养永不放弃的心态，让新兵为警察工作中最危险的方面做好准备。但长期以来，军事化训练一直引发虐待指控，甚至超越了欺凌的界限。

风险众所周知，因此格温内特县学院开学第一天，救护车通常会停在附近。但那一年，一名少校拒绝了教职员工的请求，称救护车会让人产生危险的感觉，据一份内部调查报告称。

多纳特与同学一起练习了 45 分钟，但在做完一组引体向上后就筋疲力尽，无法完成下一个练习——深蹲。

调查显示，一名教官命令多纳特坐下：“你死定了！”六名新兵回忆起当时他尖叫道。

教官坚称他告诉多纳特“你完了！”调查发现，不管怎样，这都是为了提醒人们，放弃警察工作可能会导致死亡。

多纳特不想放弃。三分钟后，他在另一名新兵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准备进行 25 英尺的熊爬。“一切都好，多纳特，”一名新兵向他保证。但多纳特倒下了，停止了呼吸。

现场的一名医护人员迅速为多纳特吸氧并进行胸外按压。10 分钟后，一辆救护车赶到。

多纳特在医院被宣布死亡后，教官们怀疑现场是否有救护车可以挽救他的生命。

——佐治亚州一人死亡后，情况有所改变，但没有纪律约束

多纳特去世数小时后，格威内特县发表声明称，多纳特在变得昏昏欲睡后“被主管人员指示休息”。

一名在新闻上看到该声明的新兵对这一说法提出了质疑，他给同学发短信说：“据我所知，我从未听说过或看到过这种事。”其中一人回复说，最后一次看到多纳特时，他正处于平板撑的姿势，之后就倒下了。

县法医裁定多纳特死于自然原因，称他的心脏肥大，容易出现心律失常。这让他的妻子沃尔西大为震惊，她说丈夫是一名身体健康的足球运动员，没有已知的心脏问题。

尸检报告没有提到镰状细胞特征。沃尔西认为她的丈夫患有这种病——她说，她得知他们的女儿也有这种病，而且她的检测结果呈阴性。发言人科林·弗林中士说，如今，格威内特县仍然不会对新兵进行这种疾病的筛查。

该部门的调查在多纳特死亡数周后完成，没有发现任何违反政策的行为，也没有采取任何纪律处分。领导调查的一位少校总结道：“我无法想象如果采取不同的行动，新兵多纳特的悲惨死亡会如何。”

不过，弗林表示，该部门现在要求在体能训练的第一天，现场必须有一辆救护车和急救人员。他说，训练的变化使教练能够更密切地关注那些陷入困境的人。

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没有展开调查，因为地方政府机构不在其管辖范围内。许多州的情况都是如此，它们没有将工作场所安全保护扩大到警察等市政雇员。

——阵亡新兵家属面临获得认可和福利的障碍

由于美联社调查的大多数新兵在去世前都没有宣誓就职，他们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国家阵亡军官纪念碑或一些州纪念碑上。他们的许多家人没有资格领取死亡抚恤金。

去年，田纳西州诺克斯维尔的警察局长意识到了这些利害关系，于是传唤了一名法官来到昏迷中的新兵威斯本斯·安托万 (Wisbens Antoine) 的病房。

那个二月的晚上，一名新兵代表安托万宣誓，安托万在毕业前一周的训练中晕倒了。

数小时后，32岁的安托万警官死亡。

和多纳特一样，他也是一名海地移民，留下了妻子和两个女儿。

在格威内特县，官员们将多纳特的名字添加到 2022 年的阵亡英雄纪念碑上，以表彰他的功绩。但他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联邦或州纪念碑上。由于多纳特尚未毕业，他的家人没有资格获得州死亡抚恤金。

2021 年，国会通过了一项法律，允许受训人员的亲属有资格获得与宣誓军官相同的联邦死亡抚恤金。该计划包括近 45 万美元的补助金以及大学助学金。

但沃尔西说，三年过去了，她仍在等待司法部对她的福利申请作出裁决，她说，她迫切需要这笔福利来支付大学学费和其他费用。

直到去年美联社向她提供报告后，沃尔西才知道对她丈夫死亡的调查。她说，该部门将像多纳特这样的新兵及其家人置于危险之中。

“得知过度劳累和体力活动结束了他的生命，真是令人失望，”沃尔西说。“原本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一生的成就、梦想成真，却让孩子变成了孤儿，妻子变成了寡妇，一生都沉浸在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