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唐·徐凝《牡丹》
满城春色尽被盛放的牡丹占断,繁花似锦处,竟无半分余地留给其他芳菲。
晨光熹微时,那层层叠叠的嫣红与素白,如洛水神女舒展广袖,将朝霞揉碎了铺作裙裾。
花瓣上凝着露珠,似神女含泪回眸,一顾倾城的姿态惊破天光。
牡丹的美丽似乎超脱于尘世,仿佛天界的神女手作。
没有矫揉造作的修饰,只有一份质朴的惊叹。
世人皆道牡丹雍容,却不知其美在傲然——非是争春,而是春色独独为她驻足。
纵使生在人间烟火处,亦能教山川失色、云霞避让。
花开时,天地皆成陪衬,唯她立于众生仰望处,将一场盛大的风华写入光阴。
它的美,不仅仅在于那千娇百媚的花态,也在于它所蕴藏的历史与文化积淀。

—【02】—
既全国色与天香,底用人间紫与黄。
却喜骚人称第一,至今唤作百花王。
——宋·陈孔硕《牡丹》
牡丹的色彩美丽、香气宜人,似乎超越了人世间的一切凡俗花卉;
它被世人誉为花中之王,至今人们还称它为“百花之王”。
国色本无需俗世颜色点缀,天香亦不必借东风传扬。
紫黄诸色不过是人间拙笔,怎及她一身素净便能凝尽天地灵秀?
百花丛中,唯有牡丹堪以“王”字相称。
世人爱她,非因富贵之态,而是那份独步群芳的底气。
她气度非凡,不以富贵而骄,不因贫贱而改,自有一番天香国色,超然物外。
不争不辩,却令万花低眉;不媚不谄,却教众生倾心。
所谓“第一”,原是光阴与人心共铸的冠冕。
它不仅是春天的使者,更代表了人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理想美。
春深时,她垂眸一笑,便让千秋文墨甘愿俯首称臣。

—【03】—
日落帘垂春日长,懒晴天气牡丹香。
细看月面天然白,不必姚家宫样黄。
——宋·任斯《牡丹》
任斯以一种闲适的语气来写牡丹,带着一种懒散的春日情怀,进入了这片花海。
春日渐长,帘子轻垂,天空慵懒,太阳缓缓下沉,春日的余晖依旧温暖。
此时,牡丹花香愈加浓郁,它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仿佛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将人从烦扰中带入一个清新的世界。
那洁白如月的花瓣,不施粉黛却自有风韵,哪需刻意追求宫廷贵族的金黄?
姚家的宫样黄虽艳丽,却不如这纯净的花瓣更显纯粹与脱俗。
世人总爱以金粉饰名花,却不知最动人的美,恰在无心之姿。
白牡丹清冷如霜,却比艳色更撼心魄——那是洗尽浮华后的本真,是繁华落尽仍不凋的孤傲。
这种美丽既不需要帝王将相的青睐,也不需要众人群起而捧之,它自有其存在的理由。

—【04】—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唐·刘禹锡《赏牡丹》
庭前的芍药妖娆之美,终失风骨气质;池中的芙蕖清绝,却少情致,总显冷漠无情。
唯有牡丹,天生丽质,举国倾心,能将艳色与气度熔铸一身,能展现真正的王者之风。
每当花开时,长安城为之倾倒——王侯策马驻足,百姓提篮争睹,连宫墙内的钟鼓声亦为她暂歇。
牡丹的美,不仅仅在于它的姿态,更在于它所代表的那份气度与非凡的生命力。
她不是深闺少女的怯弱红妆,而是盛唐气象的化身。
花瓣层层舒展,如盛世华章次第铺陈;香气浩荡,似万国来朝时的礼乐齐鸣。
所谓“动京城”,动的岂止是春色?更是对历史和文化的沉淀。

—【05】—
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最深。
今日满栏开似雪,一生辜负看花心。
——唐·张又新《牡丹》
曾以为牡丹当以浓艳为绝色,世人常道千金难买一缕朱砂红。
怎料今日满栏素白忽如雪涌,方知自己半生浅薄;
这是何等的出人意料,又是何等的清新脱俗。
原来看花人眼中只有预设的惊艳,却不懂她以冰雪之姿颠覆尘俗的孤勇,最美的不是浓艳,而是这般素净天成。
如此看来,过往对花的执念,反倒辜负了花的本真。
最深的辜负,不是错过花期,而是以偏见丈量她的魂魄。
白牡丹垂首时,似在轻笑世人痴妄:何必执著于“色最深”?
她宁可褪尽华彩,也要在凋零前,将一身清白还给天地。

—【06】—
一自胡尘入汉关,十年伊洛路漫漫。
青墩溪畔龙钟客,独立东风看牡丹。
——宋·陈与义《咏牡丹》
十年胡尘,十年烽火,一程风雪,一程荆棘。
胡尘卷过洛阳城已逾十载,故土春色尽染烽烟,昔日繁华已不复往昔。
十载光阴,在伊水洛水之间辗转流离,看尽世事沧桃。
青墩溪畔,一介苍老倦客拄杖而立,衣衫上沾满流离的风霜,凝望着盛开的牡丹。
那东风不识人事,却依旧拂过枝头,一朵牡丹,在动荡的尘世间静然绽放。
她未曾问乱世之苦,也不曾怜人心之变。
她的美,是不计代价的盛开,是千磨万击后依然不改的风骨。
此刻,目光中藏着的,不止是对春色的眷恋,更是一位故国遗民对旧时盛世的缅怀。
沉吟着乱世中幽居的苍凉,一句“独立东风看牡丹”,是对旧梦深情回望,亦是万语凝噎后的沉静注视。
牡丹于他,不再只是花,而是一种尚未熄灭的文化火焰,是风骨未泯的精神之寄。
风仍东来,花依旧开,而人心早已飘零。
当年王谢堂前的锦绣,汴梁城头的明月,原来早已悄悄藏进她的根系。
每一片花瓣舒展,都是半壁江山的无声呜咽。

—【07】—
分数论春物,都应让牡丹。
几枝单叶紫,满担夕香寒。
除我知心切,从人得句难。
肯辞回櫂日,多瓣剪来看。
——宋·张镃《牡丹》
春日繁花争艳,却要为牡丹让路。
即便只是几枝单薄紫牡丹,暮色中散发的冷香亦能压住整座庭院的喧嚣。
春物之首,非是因其色泽张扬,而是在众花百态中,她自有一份不肯轻显的尊贵。
世人只道她富贵逼人,谁见那层层瓣影里藏着的孤寂?
牡丹并非只以艳压群芳的姿态出现,而是静静吐露一种被深知者才可领略的内敛芳华。
几枝紫影,寒香欲暮,不以众艳为伍,不随流俗起落,像极了世间那种被误解的孤高心性,只为知己一人而开。
结下知心之缘,却难以用寻常词句道尽其中韵味。
宁可推迟归程,也要将这多瓣锦绣剪下细细品味。
他知道,这花之妙,并非谁都读得懂,正如世间真情,常常只被冷落于人群之后。

—【08】—
白花冷澹无人爱,亦占芳名道牡丹。
应似东宫白赞善,被人还唤作朝官。
——唐·白居易《白牡丹》
白牡丹,冷清淡雅,远离尘嚣,不同于艳丽的牡丹,似乎永远无法得到世间的宠爱。
这花并非众所竞相追捧的明艳之选,却独占了一个“冷澹”之名。
这白色并非是空白,而是一种清澈的气质,是洗尽铅华后的澄明,是千红万紫之后,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白花亦是牡丹,亦配芳名,她无需艳丽作态,只凭一身孤傲清寒,便足以站立于世人审美之外。
她默立墙角,像极了东宫那位耿直的白赞善——纵有经纶满腹,终被华服玉带的同僚掩去光芒。
冷香幽幽浮动,恰似谏官笏板上未散的墨气。
白牡丹在世人眼中或许并不起眼,却有自己的品位和格调,宁可被春阳晒褪颜色,也不肯向浮华借半分虚名。
世人总以华贵冠牡丹,却忽略了她静美如雪的一面。
牡丹本不只为富丽而生,勿将美只囿于表象。白花如玉,润物无声,更似那些被误解却自持风骨的人。
若懂得欣赏她的幽冷之香,便是在理解这世间美的另一种方式。

—【09】—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
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
——唐·皮日休《牡丹》
皮日休不写牡丹初绽时的喧闹,而是于“落尽残红”之后,她才从容登场。
不是不敢争春,而是不屑与喧闹同开。
这种迟来之香,恰是历经时序、沉淀光阴后的成熟之美。
她不是轻浮的浅艳,不是为博众人眼光而急开的春花,她是百花落尽之后,仍立天地之间,绽放出唯一真香的“百花王”。
“竞夸天下无双艳”,这艳色非浮华艳俗之艳,而是沉稳、尊贵、无可比拟的风姿。
她无需陪衬,无需群芳佐证,便自有“独立人间第一香”的气度。
皮日休为牡丹写诗,写的不止是花,是一种人格的投射。
他看到的牡丹,是千帆过尽仍不改初心的那一个,是万象更新后依旧清贵自守的那一朵。
真正的美,往往与众不同,自成一派。
她立于花中,也立于世外。

—【10】—
得地牡丹盛,晓添龙麝香。
主人犹自惜,锦幕护春霜。
——唐·司空图《牡丹》
牡丹得天独厚,愈发繁盛,是一场春日盛景,更是一种被小心珍藏的情致。
清晨,园中细雨之后,香气拂面,那种香气不是直接扑鼻的芬芳,而像是一种潜藏的力量,从花心缓缓溢出,随着晨风弥漫,沁入骨髓。
那沁人心脾的香气竟似掺了龙涎麝脑,连帝王熏衣的珍品亦要逊色三分。
花农以锦缎为幕,生怕朝霜沾湿她的罗裙,却不知这花原是饮惯风露的谪仙。世人总将她视作娇客,殊不知那份矜贵并非来自呵护。
锦幕遮得住清霜,怎遮得住她骨子里的野性?
待夜深人静,她便悄悄挣开绸缎枷锁,任花瓣如战旗猎猎,在月色下发起一场静默的叛变。

—【11】—
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其间更有王。
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
——宋·邵雍《牡丹吟》
牡丹,自古以其娇艳夺目,冠绝群芳。然在百花之中,它更以王者之姿傲然独立。
她非凡间浮华艳丽之花,而是“品冠群芳”之选,是世间众花之首者,花中之王,香中之魁。
朱红、素白、鹅黄、浅紫,原是造物主随手抛下的几滴颜料,却被她悄然收拢,在春风中酿成百色流光。
那四色之美,渐变成百色,千般色泽,千般香气,层层递进,皆不同于凡花。
正如人生百态,纷繁复杂却各有其美。
万般颜色竟能化出万种香气——浓时似贵妃醉酒的琼浆,淡时若隐士煮茶的烟霭。
牡丹之美不仅为目所观,更是心灵之悦,几近无所不能的艺术化象征。
她包容百态,不争不夺,却偏在百花中最为独立,不失谦光。
她不只是花,她是宇宙间盛极而不骄的理想形象。

—【12】—
三春堪惜牡丹奇,半倚朱栏欲绽时。
天下更无花胜此,人间偏得贵相宜。
偷香黑蚁斜穿叶,觑蕊黄蜂倒挂枝。
除却解禅心不动,算应狂杀五陵儿。
——唐·归仁《牡丹》
三春光三月,世间万物都在欢歌笑语,最动人心魄莫过于牡丹初绽的时刻,常常让人心生不舍。
她偏在朱栏畔半敛芳容,尚未盛放,却已倾城。
欲语还休之态,是牡丹魅力的精髓。
她的美,在将绽未绽之间,于静中酝酿出动情,在春光最盛时,稍稍低头,便摄尽人魂。
贵气天成,与世间富贵自然相得益彰。
黑蚁循香斜穿叶脉,黄蜂悬空倒窥花心,连虫豸亦为她失了分寸,何况长安城里策马而来的五陵少年?
天地众生皆为她所动,连昆虫也不顾礼数,只为一亲花蕊。
她开得矜贵却不孤高,艳色灼目却合天道。
这是牡丹的魔力,是自然为之倾倒的魅惑。
世人皆恋此花,皆愿为她一醉。
若非“解禅心不动”,谁能不为她所惑?
牡丹并未主动扰人,却让五陵少年为之狂痴,可见这美丽之力,已非凡俗所能承载。

—【13】—
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
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宋·王溥《咏牡丹》
世人皆爱牡丹,而王溥却以实用之眼,评其“虽大而无功”。
世间万物,各有其用。
枣花虽小,却能结出累累硕果;桑叶纤弱,尚可饲蚕吐丝织锦。
反观这牡丹,总是以美丽、高贵著称,开得如斗大,却徒有其表,耗尽了春晖雨露,最终只余空枝向天。
诗人冷笑,笑她华而不实,笑她徒有虚名。
他嘲笑不止花事,更是人事,是一种过于沉迷外表、不察实用的审美倾向。
牡丹之美固然艳绝,但若不知所用,岂非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人非总需实用才为美,有些事物,恰是因其无用,才显得纯粹。
牡丹,或许正是如此——她宁肯拼尽气力绽一夜绝色,也不愿为结果敛了锋芒。
她因不能结果,才得以成为花中王者,因不屑于实用,才真正地接近了美的本质。
空枝又何妨?至少曾在月下与谪仙对饮,至少让整个汴京城为她倾倒三更。
枣桑之实用,不过喂养肉身;牡丹之盛放,喂养的却是众生枯槁的魂灵。

—【14】—
残花何处藏,尽在牡丹房。
嫩蕊包金粉,重葩结绣囊。
云凝巫峡梦,帘闭景阳妆。
应恨年华促,迟迟待日长。
——唐·韩琮《牡丹》
盛极而衰,终须归于沉静,牡丹的盛放虽极艳,但真正动人处,在于那些未被看见的部分。
暮春的残红隐藏何处?皆避入牡丹花房深处,残香余韵。
嫩蕊裹着金粉,层叠的花瓣结成绣囊,连凋零也要端出十二分的庄重,分外迷人。
她将巫山云雨的幻梦锁进蕊心,把景阳宫的晨妆藏在叶底,仿佛这般便能拖住春光脚步。
最不忍看她在迟暮时的挣扎,明明朝露已褪,偏要借夕照再描一次眉黛;
明明香气将散,仍强撑着重瓣不肯垂首。
只恨春光苒苒,岁月匆匆,让人不禁想要将时光延缓,多留片刻。
不是贪恋盛名,而是太懂刹那芳华的可贵。

—【15】—
牡丹妖艳乱人心,一国如狂不惜金。
曷若东园桃与李,果成无语自成阴。
——唐·王叡《牡丹》
一株妖花竟惹得举国癫狂,抛掷千金只为买她三日颜色。
一花引万人狂,一城倾囊竞赏,这究竟是花之荣耀,还是人心之浮?
这美艳到底是福是祸?不是虚妄指责,而是深知其美之惑,因太盛、太宠、太艳,牡丹便成了失衡的焦点。
牡丹虽然绚烂,却不结果,不遮阴,徒有其表。
哪及东园桃李?默默结果,静静成荫,才是草木本分。
却不知,牡丹生来便带着“反骨”。
她偏要以浓艳为刃,劈开世俗对“本分”的桎梏;偏要耗尽地脉精魂,绽一场惊世骇俗的叛逆。
桃李成荫固然可敬,但那不过是顺应天时的庸常。
而她,宁可被骂作妖物,也要在史册里烙下一抹泣血的朱砂。

—【16】—
去春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
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唐·薛涛《牡丹》
春光零落,已至暮春。
此时,牡丹已不再是那个灿烂绽放的娇艳存在,而是随着春天的渐行渐远而悄然凋零,留下一地的花瓣与一池的心事。
泪湿红笺,难掩离愁别恨,似乎每一片花瓣的飘零,都带走一段不舍的记忆,化作对心上人再见无期的无奈。
原以为此生缘尽,如巫山云雨一朝消散,谁料今岁春风竟又将她送回人间。
重瓣舒展的瞬间,恍若武陵人再逢桃源——原来花与人,皆有劫后重逢的宿命。
她以香气传情,人借墨痕寄意,彼此相顾却无需言语。
夜深时,看花人索性抱枕卧于花栏,听晚风穿过层层花瓣,似她低诉别后光阴:零落时如何在地底与寒蛩共语,重生时怎样挣破冻土撕开黑暗。
相思至此,已非人与花的私情,而是万物对生命的执念与轮回的慈悲。

—【17】—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唐·王维《红牡丹》
静谧的园中,绿萼托着慵懒的艳色,朱红从瓣尖向花心渐次晕染,像美人将醉未醉时颊上的羞赧。
最惊心是那蜷曲的花蕊,丝丝缕缕缠作一团,仿佛把整个春天的愁绪都绞在了芯子里。
她开得越浓丽,寂寞便越深重。
牡丹的红,正如人生中最美好、最灿烂的时光,绽放之后,难免有一丝丝愁绪与隐痛。
正如人生,明媚的外表下,常常隐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心事。
蝶蜂只贪恋红衣表面的华彩,春风亦不过是个薄幸过客。
所谓“国色天香”,不过是世人强加的冠冕,谁见她在夜露中颤抖的蕊丝?
春色浩荡如海,却无一人懂得,这朵红牡丹正在用毕生气力,演绎一场无人喝彩的独舞。

—【18】—
艳多烟重欲开难,红蕊当心一抹檀。
公子醉归灯下见,美人朝插镜中看。
当庭始觉春风贵,带雨方知国色寒。
日晚更将何所似,太真无力凭阑干。
——唐·罗隐《牡丹》
牡丹的艳丽,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在烟雾弥漫、欲言又止的瞬间,在重重困难中才能盛放。
檀色红蕊半藏半露,像杨贵妃宿醉未褪的唇脂,公子醉归,夜半提灯照花,恍惚见得霓裳羽衣影,沉醉其间;
美人晨起对镜簪花自赏,镜中竟映出前世容颜。
庭院春光正好,方才意识到它的珍贵,带着春雨的牡丹,仿佛散发着国色天香的寒意,更添几分孤高。
及至黄昏,她斜倚阑干,倦得连香气都懒散,却偏要教人想起,极盛之后必有极寂,绝色尽头原是苍凉。
正如那些看似耀眼的事物,终究也会在风雨中显得脆弱与孤单。

—【19】—
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唐·罗隐《牡丹花》
春风拂过,牡丹依旧盛开。她的姿态,似乎与东风早有密约,绛红罗裙层层翻卷,几乎承载不住汹涌春潮。
牡丹之美,纵使不能言语,冷眼一瞥,令人心神动摇,亦足以倾覆城池;即便天生无情,慵懒侧卧仍可搅动风云。
芍药屈居为婢,芙蓉羞避远尘,这人间原是她的戏台。
最叹韩弘当年铲尽牡丹的愚行——功名如沙堡坍于潮汐,而牡丹年复一年破土重生。
庸人总想以道德禁锢绝色,却不知美是浇不灭的野火,今年烧尽,来岁照旧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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