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阳城，一座包容万物的地方，也正是在这样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件让人心头震动的事情，即便是现在，仍有人不愿回想，每当想起，都会叹息连连。

暮阳城最东头有着一家医馆，看起来十分残破，却每日都排着数百人的队伍前来看病，医院的经营者孔大夫每日都会将所有人的病看完才睡。

孔大夫有一个儿子名叫孔杰，获得了孔大夫的真传，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心肠仁慈。

只是这日，孔杰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原因是因为家中无米下锅，母亲整日郁郁寡欢，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孔大夫。

因为他治病救人，遇到家庭困难或者是路边乞丐，都不会收钱，久而久之，他的名声传开了，看病的人多了，其中一大半都是不掏钱的，尽管医馆残破也无力修缮。

“爹，为什么你就不知道变通呢？我们也要生活啊。”

“孔杰，他们的人生也够苦了，如今因病痛更加痛苦，我们医者仁心，怎能见死不救，日子苦点便苦点吧。”

孔杰拂袖而去，孔大夫连连叹息，却并没有怪孩子，只是认真帮人诊断。

就在他准备关门的时候，一道身影着急忙慌地跑来了：“孔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

只见一个男子声泪俱下，跪在他面前，而孔大夫也认识这个人，他叫王三，是暮阳城的更夫，家境贫寒，其母亲身体孱弱，也曾来他这看过几次病，当时基本上已经治好了，这让他不解。

与男子一同来到了他的家中，看着王母脸色苍白，他皱起了眉头：“不该啊，你这几日没喝药么？”

这时候王三与妻子扭扭捏捏，孔大夫叹了口气：“你娘到底喝药没？”

“都怪你，说什么孔大夫开的都是不要钱的药，效果不好，没啥用，不让娘吃，现在好了，娘又病倒了。”王三指着妻子大声吼道。

“王三，你摸着良心说，我这不是为了娘好么，他给的这些树根树皮就能治好娘的病，你也不好好想想。”

孔大夫没有说话，而是拿出银针，先是针灸了一遍，随后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好了药方，放在桌子上：“十碗水煎成一碗水，你们去别的铺子抓药就行。”

随后便起身离去，王三拿出诊金，而孔大夫并没有收，只是朝着前方走去，心中苦涩，尽管早已习惯。

回到家妻子帮他褪去外袍，柔声道：“又跟儿子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就你这张脸，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了，没事的，儿子还小不懂，等他再大一些便懂了，咱们家只要还能过就行了，你心善，看不得别人受苦，你做的事情我都支持。”

“谢谢你，夫人。”

“咱们是夫妻，而且我也见不得那些人受苦，这些是我当年陪嫁来的嫁妆，明日我便去换些银两，家中的药材不多了。”

孔大夫皱了皱眉头：“不行，这个我不同意，大不了后面我只给他们开方子，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抓药。”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们本就困苦，哪里有钱抓药啊。”

第二日孔夫人直接将自己的嫁妆兑换成了银钱，将钱交给了孔大夫，而孔杰这段时间并没有回家，也不知去了哪里。

随着这几日病人越来越多，孔大夫慢慢有些力不从心，心口时不时有些刺痛。

三日后，孔杰回来了，背来了一袋子银钱，孔大夫问道：“你哪来的？”

“我给那些个员外、夫人瞧病，人家给的，就你这义诊，怕是用不了多久咱们家就过不下去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还是将银钱全部交给了父亲。

有了这笔钱，他们的生活刚刚有所改善，但孔大夫便有了意外，一天晚上出城诊治，再回来的路上，心口剧痛，失足跌入了护城河中，等被人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曾经的一些病人将人捞了上来，送到了医馆，孔杰悲痛不已，他自责不已，为什么不是自己昨晚去，而孔母则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原本排队的人，看着这一幕，纷纷说道节哀，随后便先离去了。

孔家的医馆闭馆了，这些穷人无处看医，一连七日后，孔母看着儿子：“孩子，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再次打开医馆，这是你爹守了一辈子的地方。”

孔杰默不作声，孔母也没有逼迫他，只是拿出了几本泛黄的医书，第一页是父亲的批注：医者仁心，受命于天，当以济世天下为己任。

他坐在院子里，久久无法入睡，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打开了医馆，坐在了父亲坐了一辈子的地方。

但是这次，看病的人纷纷拿着银钱而来，孔杰象征性收了一些，默默为人诊治。

一直到他准备闭馆的时候，来了两个女人，一个戴着面纱，一个满脸焦急：“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家小姐。”

只见女子摘下面纱，脸上全是一些痘，有些都被抓破了。

“你这是过敏，随我进来。”他先是针灸，随后拿出一些药粉涂抹在她的脸上。

“好了，明日起来你便无事了。”

“啊，真的么？就这么简单，难道不用喝药什么的？以前我过敏，我爹都会给我找来大夫，然后开一大堆的药，让我吃。”

“你这只是小问题，通了血脉，然后抹点药第二天就好了，不需要吃药。”孔杰无奈解释道。

“大夫，诊金多少？”

“你看着给吧，这是我这的规矩，你给一文钱也会帮你看，你给十两银子也会帮你看，哪怕是你拿不来钱，也会帮你看。”

“那你不会破产么？”身边的丫鬟好奇问道。

“小月，闭嘴。”

“啊，哦。”丫鬟急忙捂着嘴。

“公子，不好意思，我这婢女被我惯坏了。”

“没事，至少现在不会闭馆，我这里存在一天，他们就不用求人了。”

“小月，将我荷包拿来。”

小月递来一个粉色的荷包，她将里面的银钱全部拿了出来：“公子，若是不嫌弃，这些便是诊金。”

孔杰看着手中的银钱，足足五两银子，当下便要拒绝，但女子笑道：“绵薄之力，不及公子大义，还请不要拒绝。”

“姑娘，敢问芳名。”

“我叫赵芯，我们还会再见的。”

两人转身离去，隐约听到丫鬟的声音：“小姐，我们一路听到的都是孔大夫救死扶伤的故事，你这早就芳心暗许了，非要弄来花儿让自己过敏，你这是拿命在试对方啊，不过这孔大夫不仅一表人才，更是心思良善啊，我还是担心，我们偷跑出来，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只是孔杰第二日便有些心不在焉，幸好没有出什么差错，傍晚时分，他多等了一会儿才离开，只是这几日很怪，每天都会有一个各种小扭伤的人前来，然后二话不说丢下一袋子银钱便离去了，怪得很。

就这样持续了七日，依旧在他闭馆的时候，两个女子再次走来。

“公子，别来无恙。”

“姑娘，你。。。。”

“是吧，我也觉得我很漂亮，是不是看呆了？”赵芯笑道。

这一句话可把孔杰闹了个大红脸，也让赵芯发现了乐趣，忍不住多调侃了几句，而孔杰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啊。

“好了，不逗你了，今日前来，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件事。”

“姑娘请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我希望你去赵家提亲，将我娶回家。”身边的丫鬟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小姐，咱们出门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本小姐现在改变心意了，哼哼。”赵芯傲娇地说道。

“啊。。。”孔杰此时天人交战，不知如何是好。

“孔公子，我希望明日你前来，否则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赵芯说完就离去了。

孔杰晃悠悠地回到家，母亲看到他一脸的愁容，询问道：“你怎么了？”

“娘，刚刚有个姑娘，让我明天去她家里提亲。”

“提亲好啊，你也该考虑你的人生大事了，哪家的姑娘？”

“她说她是赵家的小姐，名叫赵芯。”

孔母一听，脸色有些不好：“赵家，就是那个母亲疯癫，与父亲形同陌路的赵小姐？”

“啊？”孔杰满脸的问号。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咱们这有一个赵员外，人人都说他乐善好施，心肠堪比菩萨，但自己的家却十分凄惨，妻子孔玲疯疯傻傻，整天胡言乱语，女儿赵芯与他更是形同陌路，不过前段时间确实有赵老爷为女儿挑选夫婿的消息传出。

这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一早，看着屋内摆放的礼物，他看着母亲：“母亲，这是？”

“你的心思，我哪能不知道，去吧，虽然礼物轻薄，但这也是咱们家能拿出来最好的了。”

这里面是一株百年的人参，是孔大夫在世的时候珍藏的，其他的就是普通的礼物。

怀着忐忑的心思，他一路来到了赵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队伍排到大门外面，他只好老老实实排队。

府中赵老爷看着女儿一直在拒绝，脸色不好：“赵芯，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过了，哪怕是我要嫁人，也要嫁给自己喜欢的，这些都是你喜欢的，要嫁你嫁。”

“哼，今日你必须选一个，不嫁也得嫁。”

赵芯不停地催问小月：“来了么？”

“小姐，这已经是你催我的第九十九次了，我刚刚看了一眼，来了。”

“真的？太好了。”

而就在此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跑了出来，拿着菜刀见人就砍，幸好被家中小厮拦住，但是那些前来提亲的人都吓到了，不少人默默离去。

赵芯也不阻拦，只是看着赵老爷，冷声道：“这就是你给我选的？”

孔杰看着眼前瞬间空了的队伍，只好提着礼品走了进来，赵芯看到他露出惊喜的神色。

赵老爷露出嫌弃的表情，也正在这时候，赵夫人不知怎么的又跑了出来，疯疯癫癫，拿着棍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打死你。”

赵芯本以为会吓到他，只见孔杰放下礼品，急忙跑了过去，抓住了赵夫人的手腕，随后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在小厮退下去之后，他也回到了原地。

“爹，就他了。”

赵老爷眯了眯眼：“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

“好，你准备何时搬离赵家？将你那不知好歹的娘也带走。”

“半月后，我出嫁之日。”

赵老爷拂袖而去，赵芯则是松了口气：“公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孔杰没想到这么顺利，时间一晃，便来到了半月后，赵芯出嫁的时候，赵老爷没有给她丝毫的陪嫁，一时间让她成为了暮阳城的笑话，明明是大小姐却如此寒酸，只有一个陪嫁的暖床丫鬟。

同日，赵家大喜，赵老爷迎娶小十五岁的陈家小姐，并将其立为正夫人。

夜晚的时候，孔杰看着赵芯，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君，你我已经成亲了，有话你就直说。”

“娘子，我怀疑岳母根本就没有疯癫。”

赵芯露出震惊的神色：“夫君，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说的是真的。”孔杰还没来得及解释，只见孙玲推门而入，只是浑身酒气，一看就是喝醉了，只是她哪里还有半分疯癫的模样。

“娘，为什么？你连我也骗，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么？”

“对不起，娘亲也不想，但是老爷当年想要儿子，当年逼迫我喝下各种药，让我彻底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他知道后便想除掉我，于是给我后面的药中都带了毒药，我发现后，只好装疯卖傻，这样他才放过我，放过你，这些年我真的不容易。”

“什么？他，太过分了。”

“你知道为什么他迫不及待将你赶出来，还要把我带着？”

“为什么？”

“那陈小姐，有了身孕，着急入府，获得一个名分。”

“娘，难道我们就这么忍了？”

“咱们孤母寡女的，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以后安稳度日就好，等你有了孩子，娘还能帮你带呢。”

赵芯虽然心中难受，但是确实是无可奈何，而孔杰听着这一幕，也是十分气愤，草菅人命这是。

后来，孔杰将孔玲的疯癫症治好的消息传遍了城中，无数员外、公子、小姐都来这里看病，但是面对这些人，赵芯收钱可是丝毫不手软，但这手艺确实是值得的，那些掏不起钱的，依旧是免费。

后来赵芯生了个儿子，这可把两个老人高兴坏了，天天各种方式方法逗弄着孩子。

这一日，赵老爷衣衫褴褛，来到医馆门口：“赵芯，我是你爹啊。”

赵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说道：“活该。”

原来陈家小姐只是为了赵家的财产，在生下孩子后，赵老爷一高兴，喝醉酒在各种房契地契上面签字，让陈小姐轻易拿到了所有财产，而且后面更搞笑的是孩子不是他的，而是一个叫王明的，据说是陈小姐的青梅竹马。

赵老爷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获得了应有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