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前夕，妻子无意中提起想一家四口去海南过年。

女儿今年三岁，我问她是又有二宝了吗？

妻子眼底闪过一丝慌张，连忙说是我听错了。

我没再追问，满心以为妻子要给我惊喜。

可出差时，赶飞机刚落地，我就看到妻子带着女儿奔向邻居父子。

我正想过去打招呼，却听妻子心有余悸道：

「幸亏我机智，改了旅行地点，这样我们就能摆脱他，一家四口好好过年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一家四口的真正含义。

我笑着走上前，好心提议道：

「既然如此，姜雨薇，那我们先离个婚吧。」

1.

「喻之，你怎么在这？」

妻子姜雨薇听到我的声音后，有些尴尬地看向我。

我没理会她，而是再次重申道：「姜雨薇，我们离婚吧。」

「秦喻之，你差不多得了。」

姜雨薇的声音里已经夹杂了些许不悦。

这要是放在从前，我见她开始发脾气了，定然见好就收了。

可现在，我眸光扫过她们「一家四口」后，依旧平静道：「我是认真的。」

姜雨薇捕捉到了我的视线，瞬间明白我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提离婚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可开口解释的时候依旧时趾高气昂的。

「我和女儿看你出差了，想着跟嘉许和阳阳搭个伴。大家邻里邻居的，关系搞好一点，不是好事吗？你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我看向女儿。

她正牵着邻居段嘉许的大手，撅着一张小嘴，眼睛圆溜溜地瞪着我。

姜雨薇见女儿这小模样，佯装生气：「沫沫，怎么可以瞪爸爸？」

随后笑着对我说道：「好了喻之，既然遇到了，那大家就一起过年吧。」

这要是放在从前，姜雨薇要是笑着对我提起什么要求，我肯定会满口答应下来。

可此时此刻，我看着他们四人之间，本来美好的气氛，因我的出现而中断。

我突然就觉得好累。

「不用了，过完年和我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说完，我就想离开。

可姜雨薇却没打算放过我。

她拦住我，生气质问道：「秦喻之你什么意思？我不过带女儿和邻居过个年，你就上升到离婚上了？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

我小肚鸡肠？

姜雨薇背着我和段嘉许凑到一起不是一次两次了。

以前我总是睁只眼闭只眼，觉得我上班不在家，真有急事的话段嘉许能帮上她们母女。

可现在我才明白我错得有多离谱。

见我沉默不语，姜雨薇冷脸斥责我不近人情。

「嘉许的妻子去世两年多了，阳阳跟着嘉许已经两年没感受过母爱了，我不过想让孩子高高兴兴过个年，我错了吗？」

女儿沫沫也帮腔道：「坏爸爸！你让妈妈伤心，沫沫最不喜欢你了！」

我抿着唇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心痛得不能自已。

「雨薇，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这里过年的。」

段嘉许见状适时地开口，眼神示意段阳阳。

段阳阳立刻挤出了几滴眼泪：「雨薇阿姨，沫沫妹妹，你们别伤心了，我和爸爸马上就离开。」

姜雨薇本就对我心怀不满，在见到段阳阳的眼泪后瞬间发作。

「秦喻之，你这么大人了还不如个孩子懂事，明事理吗！亏你还研究生毕业，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空间安静了一瞬，沫沫拍着手附和道：「爸爸不如狗！」

我捂着闷痛的心，眼神受伤地看着女儿：「沫沫，你就是这样看爸爸的吗？」

秦沫沫好像被我的神情吓到，直往段嘉许身边躲。

「喻之哥，你别吓坏孩子了。」段嘉许抱着秦沫沫，一脸的心疼。

姜雨薇紧拧着眉头抱住秦沫沫，无比厌恶地瞪了我一眼。

「秦喻之，你要是来找事的，就马上滚。」

我笑了一声，点头道：「好，我滚，我们民政局见。」

我转身朝着他们相背的方向离开时，姜雨薇嘲讽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行啊秦喻之，希望你说到做到，有点骨气！别到时候下跪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2.

我自嘲地勾起嘴角，拼命压下想哭的冲动。

「你放心，绝对不会。」

姜雨薇见我真的拔腿就走，气得她低低咒骂了一声。

我权当没听见，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直到我坐上了出租车，彻底远离了机场范围，我才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我的思绪也跟着飞远。

我和姜雨薇是大学同学。

我们同系，但我比她大一届。

我是我们系里有名的三好学生。

没遇到她之前，我每天吃了吃饭，睡觉，剩余的所有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

生活平静又枯燥。

后来，我的导师开始带新生。

姜雨薇自然而然成了我的学妹。

她长得漂亮，是系里公认的系花。

追她的人从东校门排到了西校门。

可她的学业差的一塌糊涂。

我们导师又是有名的严厉，成绩不合格，有一次补考机会。

再不合格，只能蹲级重修。

姜雨薇就是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中和我产生了羁绊。

她第一次挂科后，为了补考可以过，所以缠着我让我帮她讲题。

我本来很不耐烦，可她性格大方可爱。

看着她漂亮的脸蛋，我实在发不出脾气。

一来二去，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后来，我抱着青春不遗憾的想法，开始追求她。

我以为她肯定会拒绝，给我发好人卡。

可她却同意了，还主动吻了我。

她的成绩在我的带领下，有了质的飞跃。

我们被大家称赞为金童玉女。

在一起时，我承认，真的很快乐。

大学毕业后，我本想赶快工作，可她劝我考研。

就这样，她又等了我两年。

我曾发誓，我这辈子都会对她好的。

我也确实做到了。

婚后，我工资上交，她说东我不会往西。

我们有了爱的结晶。

可是生活很快被邻居的加入打破。

自从段嘉许丧妻后，他就和姜雨薇越走越近。

我和姜雨薇开始吵架、冷战。

每次都是我妥协道歉。

我本以为女儿是站在我这边的，可今天现实却狠狠打了我一拳。

我也曾试着挽留过，可事与愿违。

妻子和女儿认定了我是小心眼，见不得邻居好。

我不明白，明明我才是他们的丈夫、父亲。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和我比起来，他们母女二人和段嘉许父子更像一家四口。

我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幸福。

这一次，我彻底醒悟，也打算彻底放手了。

车租车已经停到了酒店大门口，我还呆呆望着窗外没有回过神来。

「先生？」司机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回神。

我对后视镜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歉道：「师傅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我这就下车。」

我付完钱后，又多打赏了司机一百块小费。

司机收到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您的小费，祝您新年快乐。」

我开门的手顿了一下，也笑着回道：「新年快乐。」

3.

虽然因为钱才买来的一句新年快乐。

但司机发自内心的高兴还是感染了我。

对比刚刚遭受的一切，我内心更加难受了起来。

在酒店和同事汇合后，同事提议去酒店自助餐区吃饭。

我本来没胃口，可谓了不扫兴，我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去了。

「诶？喻之，那不是你老婆孩子吗？」同事赵谦手肘怼了怼我肩膀。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们一家四口正在甜点区选蛋糕。

同事孙利也跟着开玩笑道：「好呀喻之，你竟然背着大家带着老婆孩子来了，晚上我们都是孤家寡人，只有你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大家一阵哄笑，这动静惊到了姜雨薇。

她抬头看过来时，刚好和我的视线撞到一起。

我眼见着她翻了个白眼，装作不认识我般收回了视线。

同事没发现气氛不对劲儿，拉着我就往她身边走去。

段嘉许发现了我，低声道：「雨薇，既然喻之哥来找你了，那我和阳阳就先走了。」

说着就放下餐盘，牵着段阳阳打算离开。

「可是爸爸，阳阳好饿。」段阳阳边走，边哭着看向姜雨薇。

我站在不远处冷眼相看没有反应。

同事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十分诧异地看向我：「喻之，这......什么情况啊？」

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没情况，邻居而已。」

我的声音太过冷漠，任同事在迟钝，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见我没想再多说，同事也没再问。

只是十分好奇地打量着那四人。

姜雨薇被人盯着看，心里防线有点崩塌。

她瞪着我开口道：「秦喻之，你够了！你忘了刚刚和我说过的话吗？怎么，刚一个多小时，你就反悔了？」

「没反悔。」

「没反悔这是干什么？秦喻之，还请你管好你的朋友！」姜雨薇眸光扫过我身边同事。

我瞬间明白了，姜雨薇是见段家那对父子受委屈了，再给那对父子撑场面。

「你就是个让人讨厌的坏爸爸，你快走开呀，我不允许你欺负段叔叔！」秦沫沫也伸着小胳膊，挡在段嘉许身前。

段嘉许双手轻轻地搭在秦沫沫肩膀上，小人得志地看着我，可表面上还在装模作样：「喻之哥，你别介意，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的。」

他话虽这么说，可神情态度明显口不对心。

秦沫沫撅着小嘴，不乐意道：「妈妈说沫沫说的话都是对的，沫沫的话才不是假话，他就是不配做我的爸爸，我的爸爸应该像段叔叔这样英俊帅气才对。」

「沫沫说的对，我的妈妈也应该像雨薇阿姨这样漂亮。」段阳阳也护在了段嘉许身前，昂着小脑袋对我吼道。

随后不知道段阳阳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突然亮起了光，转身对着秦沫沫说道：

「沫沫，既然这样，就让雨薇阿姨做我的妈妈，我们成为真正的一家四口好不好？」

秦沫沫听完这话，眼睛里也亮了：「好呀！」

姜雨薇揉了揉秦沫沫的小脑袋，随后尴尬地看着我：「喻之，你别介意，沫沫她一直这么天真无邪，孩子的话你听听就得了，别往心里去。」

我扯唇一笑，始终冷漠。

姜雨薇见我没表态，态度还越来越冷，瞬间拉下了脸：「秦喻之，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看着姜雨薇这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十分陌生。

我为了这个家卖力工作，只为了给他们母女更好的生活。

可有利就有弊，我挣得是不少，可是少了陪伴他们母女的时间。

对于这点我是内疚的。

我以为，姜雨薇会理解我，会教好女儿。

可现在看来，姜雨薇教给女儿的都是我如何不好，邻居叔叔如何优秀。

真可笑。

看着她生气的脸和女儿噘起的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好像不痛了。

「喻之，我们还是先走吧。」同事赵谦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扣住他的肩膀回答道：「一起走。」

「秦喻之，你站住！」姜雨薇见我要走，忙拽住我的衣服：「想走也行，先给嘉许道歉！」

我甩开她，也来了脾气：「姜雨薇，连你我都不要了，还道什么歉！」

姜雨薇被我甩的踉跄，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秦喻之，离！现在就离！谁不离，谁是孙子！」

我点头，直接拉着她去打印机那里，把提前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打印了出来。

我签好字后，把笔递给她：「签字。」

姜雨薇没想到我动作这么迅速，她什么准备都没有。

但大家此时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被架在那里恼羞成怒地也签了自己的名字。

段嘉许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却还故意道：「雨薇，你们别因为我……」

我不想听他的茶言茶语，直接怒声打断：「闭嘴！」

「秦喻之，你狗叫什么！」

姜雨薇脸色阴沉，直接把离婚协议甩到了我脸上：「拿着你的离婚协议马上滚！」

第2章

4.

我的火气瞬间被她点燃。

同事看出来我情绪不对，忙拉着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赵谦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喻之，我记得你们夫妻俩感情特别好啊，今天弟妹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我冷笑一声：「她心情不好？你说反了，她此时的心情应该好极了才对。」

同事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劝我，但大家的神情里都充满了好奇。

我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什么，缓了缓情绪后就把事情从始至终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同事都憋闷得不行，我心情反而愈发畅快。

「喻之，你真是不容易……哎，不说了，走请你喝酒。」

赵谦搭着我的背，往我们入住酒店旁的小酒馆走去。

同事孙利拿着酒水单，指着度数高的点了个遍。

酒过三巡，赵谦醉意上头，举着酒杯和我碰杯，同时开玩笑道：「喻之啊，你这么年轻有才华，现在又成了黄金单身汉，我干脆把我妹妹介绍给你吧。」

我吓得赶紧抢他的酒杯，最后酒杯没抢成，还被赵谦灌多了紧急送到了医院。

我在医院里吐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算清醒。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姜雨薇。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秦喻之，你怎么不把自己喝死呢。」

宿醉后，头阵阵发疼。

我揉着太阳穴，低声道：「姜雨薇，你别没事找事。」

「我没事找事？秦喻之，你就是个王八蛋！一点都不负责任！女儿昨天过敏紧急来了医院，可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你！」

姜雨薇眼眶有些发红，不知道是被我气的，还是因为女儿过敏心疼的。

「她不是有新爸爸了，还找我干什么？」我蹙着眉看她。

姜雨薇咬着后槽牙，猛地给了我一巴掌：「秦喻之，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我快速抓住她手腕，反手还了她一巴掌。

「姜雨薇，你别以为我现在还像从前那样可以任你随意打骂！」

姜雨薇踉跄着往回退了几步，最后摔倒在地。

「雨薇！」段嘉许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忙走过去抱起了姜雨薇，随后单手搂在她腰间低声询问着她的情况。

姜雨薇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段嘉许这才抬头看向我。

「喻之哥，我称呼你一声哥，但你今天做的事也太过分了！雨薇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我看向姜雨薇，她的脸颊已经高肿起来。

可我却丝毫没有内疚的感觉，随意道：「那又怎样？」

段阳阳牵着秦沫沫也跟着走了进来。

秦沫沫抬眸就看见了姜雨薇高肿的脸颊，大叫一声就哭了出来：「妈妈！」

随后又哭着跑过来捶打我：「你个坏蛋！一定是你打了妈妈！我讨厌你，讨厌你！你一点都比不上段叔叔！」

「沫沫妹妹，我们才是一家四口，他算什么东西。」段阳阳把秦沫沫拉了过去，抱着她嘲讽地看着我。

「行了，知道你们一家人情深意切，但能不能消停点？吵得我头疼。」我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秦沫沫冲开段阳阳的怀抱，扬着小拳头朝我跑过来。

她边打边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厌烦极了，猛地攥住她的手，把她往姜雨薇那边推了一把。

我虽没使劲儿，但奈何秦沫沫年龄太小，还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嗷嗷大哭。

姜雨薇瞬间急了，她忙把秦沫沫护在怀里，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发现一切安好后，目眦欲裂地瞪向我：「秦喻之，你竟然对你的亲生女儿动手？你还是不是人！活该你孤家寡人没人爱！你就是比不上嘉许！」

我本来有点内疚，但见母女俩这幅面孔，那点内疚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淡然一笑：「你说的都对。」

姜雨薇气急了，口不择言道：「秦喻之，你上来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你以为你装成没事人的模样，我和沫沫就会心疼你！你不配！」

我实在懒得和他们扯皮，直接拔了输液针走出了病房。

5.

办完出院手续后，我直接回了酒店。

赵谦发消息告诉我，他给我请了一天假，让我休息好了在开工。

躺在大床上，我有点感慨。

本是来出差的，又赶上过年前夕。

本想着工作一结束就赶紧回程陪老婆孩子，怎么就闹成现在这样？

心里很烦，我干脆放下手机强迫自己睡觉。

可姜雨薇就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我刚睡着她就打来了连环电话。

「秦喻之，你在哪，赶紧滚回来给嘉许道歉！」

她一开口语气就很冲，说的话也是我不爱听的，却成功把我逗笑了。

「怎么？你的小情人找你闹了？」

「秦喻之！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我耸耸肩：「行，那我不说话了总行吧。」

姜雨薇啧了一声也没再出声。

就在我以为她没话再对我讲，想把电话挂断时，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喻之，别闹了好吗？你现在过来给嘉许道个歉，从前的事我就可以不和你计较了。」

「可别，姜雨薇，你还是和我计较吧。」

「你！」姜雨薇被我怼得哑然。

可她好像在刻意压制怒火，片刻后又平静地和我说道：「喻之，马上就过年了，小打小闹就行了，别......」

她的话还没说完，段嘉许低沉委屈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雨薇，喻之哥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你替我转告喻之哥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带着阳阳来这里过年的。」

「雨薇阿姨，阳阳也错了，阳阳不该说喻之叔叔的坏话。雨薇阿姨，您让喻之叔叔不要再生我和爸爸的气了好不好？」

我能清晰听到姜雨薇在听到那对父子俩对我道歉时，小心摒住了呼吸。

这是心疼的表现。

她心疼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

这种刻在细节里的微动做，我曾经是多么熟悉。

曾经的我也是这样对姜雨薇的。

只要她皱皱眉头，或者做个小动作。

我就能很快知道她想做什么。

或者是什么人，什么事惹她不开心了。

可反观她，从来没注意过我的一言一行。

现在的她更是把那对邻居父子摆在了心脏的正中央。

「秦喻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滚过来道歉！」

再次开口，姜雨薇果真冷下了态度。

可我不想要这个机会。

我很快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淡淡道：「不去。」

「秦喻之！」

姜雨薇僵硬地喊了我一句，咬牙切齿道：「你别不知好歹！」

我十分无语：「姜雨薇，到底是我不知好歹，还是你耳聋听不懂人话？离婚协议我们俩都已经签字了，就等民政局领证了，还请你没事不要再来打扰我。」

「雨薇，我还是走吧，喻之哥这态度还是不想原谅我......」

段嘉许又开始作妖，我直接回怼了他两句。

在姜雨薇想开嗓骂我前，我快速挂了电话，把手机开了勿扰模式。

往后几天，我开始专心工作。

一周后，工作彻底告一段落。

同事提议先去海滩上晒晒太阳享受一下在回程。

我没意见，就跟着他们去了海滩。

几个大老爷们先去海边的小店里买了泳裤，又租了三把太阳伞。

最后躺在伞下，喝着椰汁吹海风。

好不惬意。

「喻之，你不愧是拼命三郎，就连甲方爸爸都对你赞不绝口。」赵谦托着太阳镜开始闲聊。

孙利点头：「谁说不是，就前天他加班到凌晨一点，结果胃病犯了倒在工位上了，要不是甲方及时发现给他送医院去了，我估计今天咱们就得去吊唁了。」

「就是，甲方还是个大美女，喻之，你以身相许得了。」

我笑着摆手：「别闹。」

我们几人插科打诨间，姜雨薇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喻之，你胃病又犯了？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我回头扫了她一眼，冷淡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6.

姜雨薇愣了一下。

我以为她会发脾气，可她只是定定地看了我很久，随后叹了口气道：「喻之，真的别闹了，我认输了好不好？」

我蹙着眉头不悦地看着她：「什么叫别闹了？」

「好，算我说错话了。」

姜雨薇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你看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胃病又犯了。

「前段时间我承认，我对你的关心有点疏忽了。可我固然有错，你就全对吗？」

我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虽然嘴上在认错，可她的神态语气，和字里行间的意思，哪一点都是上位者姿态。

说到底，她的一句错了，不过是给我一个往下走的台阶，而非是真的知错了。

我要是连这点都看不明白，那我活该被ｐｕａ。

「姜雨薇我哪里错了？你爱说什么随你开心，但我很肯定的告诉你，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过的更好。」

「喻之，你误会我的意思……」

我扬声打断：「误会什么？」

姜雨薇被我怼得半张着嘴，半天没组织成功一句完整的句子。

她咬着嘴唇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臂，刚想说些什么。

我视线却越过她，看向她身后：「谨言慎行啊姜雨薇，你的家人们都来了，到时候有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该伤心了。」

她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可手还是没放开我。

我垂眸看了看白嫩的手，扯唇到：「你小情人看着我们呢，还要和我在这拉扯吗？」

姜雨薇依旧没有放手，垂眸静静地看着我。

她眼睛里的东西太复杂，我一时间有点捉摸不透。

「喻之哥，雨薇是你的妻子，我怎么敢吃醋伤心呢？」

段嘉许低垂着头，嗓音里的可怜快要溢出来：「喻之哥，还请你别这样对雨薇说话，她会伤心的。」

「喻之叔叔，雨薇阿姨是个好女人，你别这样对她，是我和爸爸不配。」段阳阳也低垂着头。

他们父子俩那可怜模样，就像谁欠了他们百八十万似的。

真让人看着费劲！

姜雨薇终于忍不住了，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我，转过身去柔声哄着那对父子：「我不允许你们这样贬低自己。」

秦沫沫站在那对父子中间仰着小脑袋：「她是我妈妈，也是阳阳哥哥的妈妈，妈妈早就告诉过沫沫，我们才是一家人。」

姜雨薇脸色大变。

她猛地扭头看向我：「不是的，喻之，你听我解释！」

「喻之哥，沫沫还小，童言无忌，你别介意。」

赵谦看不下去了。

他摘下墨镜靠坐了起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海风怎么骚里骚气的。」

姜雨薇厉声呵斥道：「赵谦！我们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随意置喙！」

「谁和你们是一家人？姜雨薇你是会恶心人的，真是不要脸。」我蹙着眉头，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四人。

「秦喻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段嘉许拦着生气的姜雨薇，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喻之哥，对，是我不配有家人……」

这边的吵嚷声引得海滩上的人都围了过来。

赵谦见人多了起来，故意道：「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儿，真有意思。」

吃瓜群众听到这话都指指点点起来。

我顿感头疼，拉起同事迅速离开了海滩。

我走得很快，姜雨薇小跑着追了上来。

她拽住我手臂，神色有些寂然：「喻之，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我和沫沫陪你一起跨年吧。」

我抽出手臂，眼神无温地扫了她一眼：「不需要。」

７.

我们离开时，姜雨薇还站在原地没动。

孙利往后看了一眼，问道：「喻之，你不会心软了吧。」

「不会。」

回到酒店后，同事便收拾行李去赶飞机了。

我独自窝在酒店的沙发上发呆，想着明天过年我该做些什么。

结果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拿起手机一看，姜雨薇昨天又打了数十通电话。

还发了几十条短信。

粗略一看，全是假意道歉的客套话。

我这就有点搞不明白了。

我已经和她的心意，离他们一家四口远远的了。

也不打扰，也不找事。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非要找我不痛快。

扔了手机，我收拾一番后就出门上了街。

我本以为今天街上会很冷清，结果街上行人纷纷，还全都喜气洋洋的。

也是。

除夕夜本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去年的我也是一家三口甜蜜跨年。

今年，只想我一个形单影只。

突然很想念去世的父母。

我买了最快一班飞机，打算先回家里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再回杭州老家。

冬天的夜黑得很快，我登上飞机时，窗外已经开始燃放烟花。

下了飞机等行李的间隙，我无聊地刷着手机。

段嘉许五分钟前发了条朋友圈。

【一家四口跨年中。】

照片里的四个人穿着同色的红毛衣，正对着镜头比耶。

我不禁感叹，真温馨啊。

手机响了一声。

我打开，姜雨薇给我发了节日祝福，邀请我去参加跨年聚会。

我没理她，把手机随意揣进了兜里。

她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

我也没理会，就让铃声一直响着。

最后嫌她烦，我干脆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

回到家后，我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搬不走的，我也已经全都扔到了垃圾堆里。

正想拉着行李离开时，兜里的电话突然开始说话。

我吓了一跳。

拿出来才发现，是秦沫沫的电话手表打来的电话。

当初怕她发生意外不能及时知道，所以就设置了自动接通。

「沫沫快来啊，和爸爸说新年快乐。」

姜雨薇温柔地声音响起。

秦沫沫扭捏了半天，最后不情不愿地喊了我一声。

「喻之，沫沫说她想你了，我们还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油闷大虾，过来和我们一起跨年好不好？」

「不好。」我的声音十分冷淡。

姜雨薇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般又开口道：「沫沫，爸爸还在生我们的气，你来给爸爸道个歉，让爸爸原谅我们好不好？」

这一次秦沫沫开口得很快。

她奶声奶气地道歉完，就跑开和段阳阳去吃零食了。

段嘉许凑了过来：「喻之哥，我们都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快来一起吃年夜饭。」

段阳阳也含糊不清道：「喻之叔叔，我也错了。」

「姜雨薇，真的够了，到此为止吧。」

说完我就想挂了电话。

姜雨薇突然拔高了音量：「秦喻之，你回家了？你在干什么，搬家吗？」

「你怎么知道？」

我蹙眉扫了一眼客厅里亮着绿灯的摄像头，瞬间明白了。

「喻之，你要去哪里？你等我，我马上回家！」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穿衣服的声音。

我打开门往外走，说了一句不必就挂了电话。

８.

我坐动车连夜回了杭州老家。

下车时已经凌晨两点。

除夕夜就这样在动车上过完了。

没有家人，没有一餐热饭。

打车到老家大门口时，天空洋洋洒洒开始飘起雪花。

这是新年里的第一场雪。

我搓了搓手，开门解锁快速进了屋。

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那些困意和疲惫在这一瞬间统统消失了。

眼眶有些发热，鼻头也发酸。

我望着墙上父母的黑白照片终是哭了出来。

「爸妈，儿子回来了。」

我对着照片说话，一开口眼泪掉得就更厉害了。

回想爸妈还在世时，每年的除夕夜都十分热闹。

家里虽然人少，但爸妈性格都很开朗，跟两个大孩子似的，喜欢逗着我玩。

往往我都困了，他们老两口还兴致勃勃呢。

可自从爸妈车祸去世后，我就再也没体会到过这样的温暖。

和姜雨薇结婚后。

她从没主动提过起要和我回来看望公婆。

我知道她是因为嫌弃我家是农村的。

但我还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是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不习惯农村生活也实属正常。

就这样，结婚五年了，我爸妈都不知道他们的儿媳妇长什么样，更没听过她喊他们一声爸妈。

就连我，都很久没有回来了。

是我不孝。

是我对不起爸妈。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在从前的卧室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早市买了祭品，就去墓园看望爸妈。

我在爸妈墓碑前说了很多忏悔的话，希望他们不要怪我。

「喻之，我终于找到你了。」

姜雨薇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时，我以为我幻听了。

抬头看过去时，她已经走近，蹲在了我爸妈的墓碑前。

我冷漠地看着她。

她却自顾自地给我爸倒了一杯酒：

「爸爸妈妈好，我是姜雨薇，是喻之的妻子。

「今天才来见二老，希望二老不要怪罪，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喻之的。」

我抽回酒杯：「姜雨薇，你怎么找来这里的？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赶紧离开！」

姜雨薇也不恼，轻轻柔柔地开口：「喻之我们不闹了，这里是墓园，别扰了爸妈清净。」

「是我爸妈！」我纠正。

「他们要是还在世知道你出轨邻居，也一定不怕我扰了他们的清净，可能半夜里还会找你替我鸣不平！」

我强硬着把她拉出了墓园。

姜雨薇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后：「喻之，别这样对我．．．．．．」

走出墓园大门后，我把她甩到了一边，态度冰冷道：「姜雨薇，别忘了你说的谁不离婚谁是狗的豪言壮语，过完年我们民政局见。」

姜雨薇神色哀伤：「喻之，我今天来找你，是真心认错的。我知道前段时间我太过分了，我不该不和你打招呼，就私自和段嘉许出去旅行。

「喻之，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终于正色看她：「已经晚了。」

她的眼睛里盈着受伤，哀求地看着我道：「喻之你别这样，你忘了从前我们一家三口有多幸福吗？我们．．．．．．」

「我们什么？现在应该称呼为你们吧。」

我嗤笑着打断她：「姜雨薇，我劝你别再拿那可笑的从前妄想打动我，那些往事对于我来说并不快乐，反而会让我更讨厌你！」

姜雨薇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地流。

我淡淡收回视线，内心再也不会因为她的眼泪激起丝毫波澜。

姜雨薇不相信我的话。

她攥着我肩膀，逼我直视她的眼睛：「喻之，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了。」

我照做了。

可姜雨薇却哭更伤心了。

电话响了半天也没打算接。

最后还是我好心地帮她接通。

「雨薇，你回来吧好不好？沫沫找不到你一直在哭。」

段嘉许鼻音很重，一听就是哭过的样子。

我以为姜雨薇见他这样会马上离开。

谁知道，她却主动挂了他的电话，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喻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移开视线，看向远方。

她用力地摇晃我肩膀：「我知道是你给段嘉许传的消息，他才会打电话过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我推开你身边！」

我没有回答，只是垂眸看她。

姜雨薇也没有再问，因为我眼底的冰冷已经回答了一切。

９.

墓园闹崩后，我独自回了家。

刚想关门，姜雨薇就挤了进来。

我心头的火气瞬间窜起，却怎么赶都赶不走她。

火气无处发泄，我干脆把她当透明人。

卧室的门被我摔得震天响。

姜雨薇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没再开口一说话。

她认定了我去哪，她跟到哪。

夜幕降临，等我走出卧室时才发现，家里里里外外已经被姜雨薇打扫得十分干净。

餐桌上还摆着四菜一汤。

「喻之，你一天没吃饭了，快来吃饭吧。」姜雨薇殷勤地帮我盛饭拉椅子。

我走过去直接把饭菜全都倒进了垃圾桶。

「姜雨薇，你不用做这些无用功。」

她垂着头哽咽问我：「羞辱我你能开心一点吗？」

「能。」

姜雨薇沉默了很久，最终离开了我家。

我以为她不会再回来，结果第二天凌晨她就领着秦沫沫一起回来了。

「爸爸！」秦沫沫见到我，展开双臂高兴地奔向我。

我闪身躲过了她的拥抱，冷淡地瞥了他们母女一眼：「呦呵，现在我又配当你爸爸了。」

秦沫沫被我凶，突然就哭了起来。

「爸爸，沫沫知道错了，段叔叔在妈妈走之后就不给我饭吃，还说我是拖油瓶，可是爸爸说过的，沫沫是小公主。」

「喻之，我和沫沫真的知道错了。」

姜雨薇抱着女儿，红着眼眶看我：「喻之你别计较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吗？」

我安静地看着他们哭，心里压抑的那股火气在这瞬间突然通了。

「我对你们掏心掏肺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换来了什么？现在知道我好了？姜雨薇，秦沫沫，晚了，我不可能原谅你们。

「想让我别计较，更别想了，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那天下了一场大雪，我把那两人关在门外没再理会。

结果一个下午过去了，两人还没离开。

邻居大娘怕出事，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平静地看着脸颊通红的母女两人，冷淡告知：「苦肉计对我来说没有用，你要是想死，我不介意给你收尸。」

我亲眼看到姜雨薇的眼睛里，从充满希望到空洞无光。

最后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大门外。

我知道她放弃了。

关门后，我听到她们母女放声大哭的声音。

假期很快过去，我和姜雨薇领了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时，我一身轻松。

姜雨薇却肿着眼圈，走过来问我：「喻之，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我拉开和她的距离，笑着回答：

「不能。」

从今天起，我就要开启新篇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