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里西门庆刚出场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在清河县前开生药铺的普通生意人,说他是富甲一方的大老板,恐怕还不够格。
彼时西门庆在生意场上的主要帮手就是本文的主角——傅伙计。傅伙计的大名叫傅铭,字自新,排行第二,书中多称他为傅伙计或傅主管。
傅伙计的出场比较早。在小说的第7回“薛嫂儿说娶孟玉楼,杨姑娘气骂张四舅”的开头,卖翠花的薛嫂儿满大街找寻西门庆,见到小厮玳安,问他:“大官人在哪?”玳安道:“俺爹在铺子里,和傅二叔算账。”
这里的铺子便是西门庆家的祖传的生药铺,傅二叔便是这位傅伙计,傅二叔当然是对他的尊称。这样说起来,他的年纪应该也在三四十岁开外吧。
我最初对傅伙计的印象,来自小说的第9回“西门庆计娶潘金莲,武都头误打李外传”。这一回,武松提知县办完事从东京回到清河,得知哥哥武大郎被豪恶西门庆与嫂嫂潘金莲通奸,踢中心窝,王婆主谋,陷害性命。一纸诉状告到县衙,被收了西门庆贿赂的知县驳回。
气愤不过的武松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来,杀到西门庆的生药铺来,要寻西门庆厮打,做个了断。不料西门庆不在,只有这个傅伙计在店里照应生意。
武松对傅伙计说声借一步说话,傅伙计看见武松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得乖乖地出来,跟着武松刚到一个僻静的巷口。这武松马上翻过脸来,一把揪住傅伙计的衣领,怪眼圆睁,逼问西门庆的下落。
傅伙计哪见过这种阵势,说道:“都头息怒。小人在他家,每月二两银子雇着,小人只开铺子,并不只他闲账。”
通过这番话,我们才知傅伙计这个当时的高级白领的月薪不过是区区二两银子。而稍后西门庆包养妓院的粉头李桂姐的开销,我们知道可是每月白银二十两。
傅伙计平日只是负责帮西门庆打理生药铺的生意,其他的事情他则一概不知。就这样,傅伙计,这样一个既胆小怕事,又老实本分的职业经理人的形象便呼之欲出了。
作为职业经理人,傅伙计固然对西门庆的那些“闲账”,如何翻云覆雨,如何勾结权贵,如何在外眠花宿柳,不太清楚,也不太关心。但傅伙计毕竟也是人,也有一颗八卦的心。
在小说的第64回“玉箫跪央潘金莲,合卫官祭富室娘”的开头,办理完了李瓶儿的丧事之后,西门庆等人忙了这些天,都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小厮玳安拿了一大壶酒,几碟下饭,在前边的铺子里和傅伙计、陈经济同吃。吃完后玳安关上铺子门,上炕和傅伙计各睡在被子的一头。
傅伙计故意挑起了一个话头,说:“你六娘(指李瓶儿)没了,这样棺椁,祭祀念经发送,也够她了。”言下之意,李瓶儿备享哀荣,西门庆对她够可以的了。
引来玳安对西门庆家中李瓶儿、吴月娘、潘金莲、李娇儿,这几位妻妾的一番点评。看来看去,这天晚上这二人的这番谈话,倒颇有些《红楼梦》里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味道了。
傅伙计通过玳安之口,终于近距离地了解到了西门庆家这几位娘子的内幕,便心满意足地齁齁入睡了。
西门庆死后,吴月娘大权独揽,排除异己,清理门户,收缩阵线,把家里原来的不少挣钱的生意都给停了,只有生药铺和假当铺还在开着,因为有傅伙计这个职业经理人帮吴月娘打理着。
虽然傅伙计流露出了不干的想法,但架不住吴月娘的一再挽留,傅伙计的面皮薄,人家说几句好话、软话,他就留下来继续帮吴月娘打理日常的生意。
不过这位胆小怕事、老实本分的职业经理人傅伙计,最终还是死了。这时已经是小说的第95回“平安偷盗假当物,薛嫂乔计说人情”的时候了。
吴月娘安排早有私情的小厮玳安和丫鬟小玉成婚,不成想却惹恼了另一个小厮平安,认为吴月娘厚此薄彼,气忿不过,偷盗了假当铺里别人拿来抵当的一副金头面外带一柄镀金钩子,跑到南瓦子的暗娼那里鬼混去了。
等到傅伙计发现时为时已晚,当主隔三差五地就来赎当,傅伙计拿不出当物来,弄得骑虎难下,职业声誉和铺子的商业信誉都受到极大影响。
后来事情弄到官府介入,被昔日同事,现在当上了巡检的吴典恩拿到堂上,脱掉裤子,作势要打,又被他“老狗”“老奴才”地一顿羞辱。
回到家之后的傅伙计闭门不出,不久伤寒病发作,不到七天的光景,调治不好,便呜呼哀哉死掉了。
唉,可怜的傅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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