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急诊室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刀，划开林小满紧绷的神经。她盯着玻璃门内忽明忽暗的红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小时前接到电话时，她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母亲摔倒的具体位置，只记得电话那头此起彼伏的仪器警报声，像极了童年时老房子漏雨的雨夜。

护士第三次推着银色推车经过时，林小满摸出手机。锁屏壁纸是去年生日拍的全家福，母亲鬓角的白发被阳光镀成淡金色。她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离家求学，母亲连夜缝补的行李箱里，总藏着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那时她总嫌母亲唠叨，却不知那些塞进行李夹层的零钱，是老人变卖陪嫁玉镯换来的。

"家属准备一下。"主治医师的白大褂掠过眼前，林小满跟着推进抢救室。无影灯下，母亲松弛的皮肤像褪色的绸缎，监测仪的波纹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她握住那只布满针眼的手，突然触到腕间细微的凸起——是那串磨得发亮的菩提珠，父亲下葬时她偷偷留给母亲的遗物。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林小满在长椅上蜷成团。手机自动播放着短视频，屏幕里网红正展示新款口红，弹幕飘过"人间不值得"的弹幕。她忽然想起上周视频通话，母亲絮絮说着阳台的君子兰开了，背景音里是父亲留下的老收音机沙沙的杂音。当时她正赶项目方案，敷衍的笑声被键盘声切得支离破碎。

晨光漫过窗棂时，母亲的眼睫颤动如垂死的蝶。林小满慌忙按下呼叫铃，却在护士赶来前，看见母亲干裂的唇间溢出含混的音节。她俯身贴近，听见气若游丝的呢喃："柜...最下面..."

护士站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小满却冲出抢救室。住院部楼下的储物柜里，贴着泛黄便签的23号柜中，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寄回老家的快递单。最底下压着牛皮纸袋，里面是父亲的军功章和褪色的结婚照，还有张字迹颤抖的纸条："闺女，妈把你们的合照带在身上，等你回来..."

监护仪的警报声撕裂黎明时，林小满正把军功章贴在胸口。晨光穿过ICU的百叶窗，在不锈钢台面上切割出细碎的金线，恍若多年前老宅屋檐下摇晃的铜铃。她终于读懂母亲这些年视频里反复出现的空镜头——窗台上永远盛开着的，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蓝雪。